《水浒传》 第四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赵员外安排鲁智深去五台山的内容已删减,原文地址:http://wwweywedunet/4/03-004htm)
次日早起来,叫庄客挑了,两个取路望五台山来。辰牌已后,早到那山下。鲁提辖看那五台山时,果然好座大山!但见:
云遮峰顶,日转山腰。嵯峨仿佛接天关,崒嵂参差侵汉表。岩前花木舞春风,暗吐清香;洞口藤萝披宿雨,倒悬嫩线。飞云瀑布,银河影浸月光寒;峭壁苍松,铁角铃摇龙尾动。山根雄峙三千界,峦势高擎几万年。
赵员外与鲁提辖两乘轿子,抬上山来,一面使庄客前去通报。到得寺前,早有寺中都寺、监寺,出来迎接。两个下了轿子,去山门外亭子上坐定。寺内智真长老得知,引着首座、侍者,出山门外来迎接。赵员外和鲁达向前施礼,真长老打了问讯,说道:“施主远出不易。”赵员外答道:“有些小事,特来上刹相浼。”真长老便道:“且请员外方丈吃茶。”赵员外前行,鲁达跟在背后,看那文殊寺,果然是好座大刹!但见:
山门侵翠岭,佛殿接青云。钟楼与月窟相连,经阁共峰峦对立。香积厨通一泓泉水,众僧寮纳四面烟霞。老僧方丈斗牛边,禅客经堂云雾里。白面猿时时献果,将怪石敲响木鱼;黄斑鹿日日衔花,向宝殿供养金佛。七层宝塔接丹霄,千古圣僧来大刹。
当时真长老请赵员外并鲁达到方丈。长老邀员外向客席而坐,鲁达便去下首,坐在禅椅上。员外叫鲁达附耳低言:“你来这里出家,如何便对长老坐地?”鲁达道:“洒家不省得。”起身立在员外肩下。面前首座、维那、侍者、监寺、都寺、知客、书记,依次排立东西两班。庄客把轿子安顿了,一齐搬将盒子入方丈来摆在面前。长老道:“何故又将礼物来?寺中多有相渎檀越处。”赵员外道:“些小薄礼,何足称谢!”道人、行童收拾去了。赵员外起身道:“一事启堂头大和尚:赵某旧有一条愿心,许剃一僧在上刹,度牒词簿都已有了,到今不曾剃得。今有这个表弟姓鲁,是关西军汉出身,因见尘世艰辛,情愿弃俗出家。万望长老收录,慈悲慈悲,看赵某薄面,披剃为僧。一应所用,弟子自当准备,烦望长老玉成,幸甚!”长老见说,答道:“这个事缘是光辉老僧山门,容易容易,且请拜茶。”只见行童托出茶来。茶罢,收了盏托。
真长老便唤首座、维那,商议剃度这人;分付监寺、都寺安排斋食。只见首座与众僧自去商议道:“这个人不似出家的模样,一双眼却恁凶险。”众僧道:“知客,你去邀请客人坐地,我们与长老计较。”知客出来,请赵员外、鲁达到客馆里坐地。首座众僧禀长老说道:“却才这个要出家的人,形容丑恶,貌相凶顽,不可剃度他,恐久后累及山门。”长老道:“他是赵员外檀越的兄弟,如何撇得他的面皮?你等众人且休疑心,待我看一看。”焚起一炷信香,长老上禅椅盘膝而坐,口诵咒语,入定去了。一炷香过,却好回来,对众僧说道:“只顾剃度他。此人上应天星,心地刚直。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正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可记吾言,勿得推阻。”首座道:“长老只是护短,我等只得从他。不谏不是,谏他不从,便了。”
长老叫备斋食,请赵员外等方丈会斋。斋罢,监寺打了单帐。赵员外取出银两教人买办物料;一面在寺里做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一两日都已完备。长老选了吉日良时,教鸣钟击鼓,就法堂内会集大众,整整齐齐,五六百僧人尽披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礼,分作两班。赵员外取出银锭、表礼、信香,向法座前礼拜了。表白宣疏已罢,行童引鲁达到法座下。维那教鲁达除了巾帻,把头发分做九路绾了捆揲起来。净发人先把一周遭都剃了,却待剃髭须,鲁达道:“留了这些儿还洒家也好。”众僧忍笑不住。真长老在法座上道:“大众听偈。”念道:“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剃除,免得争竞。”长老念罢偈言,喝一声:“咄!尽皆剃去!”净发人只一刀,尽皆剃了。首座呈将度牒上法座前,请长老赐法名。长老拿着空头度牒,而说偈曰:“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
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转将下来,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付与鲁智深收受。长老又赐法衣袈裟,教智深穿了。监寺引上法座前,长老用手与他摩顶受记道:“一要皈依佛性,二要归奉正法,三要归敬师友,此是三归。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智深不晓得禅宗答应能否两字,却便道:“洒家记得。”众僧都笑。受记已罢,赵员外请众僧到云堂里坐下,焚香设斋供献。大小职事僧人,各有上贺礼物。都寺引鲁智深参拜了众师兄师弟,又引去僧堂背后丛林里选佛场坐地。当夜无事。
次日赵员外要回,告辞长老,留连不住。早斋已罢,并众僧都送出山门。赵员外合掌道:“长老在上,众师父在此,凡事慈悲。小弟智深乃是愚卤直人,早晚礼数不到,言语冒渎,误犯清规,万望觑赵某薄面恕免恕免。”长老道:“员外放心,老僧自慢慢地教他念经诵咒,办道参禅。”员外道:“日后自得报答。”人丛里唤智深到松树下,低低分付道:“贤弟,你从今日难比往常,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托大。倘有不然,难以相见,保重保重。早晚衣服,我自使人送来。”智深道:“不索哥哥说,洒家都依了。”当时赵员外相辞长老,再别了众人上轿;引了庄客,托了一乘空轿,取了盒子,下山回家去了。当下长老自引了众僧回寺。
话说鲁智深回到丛林选佛场中禅床上扑倒头便睡,上下肩两个禅和子推他起来,说道:“使不得。既要出家,如何不学坐禅?”智深道:“洒家自睡,干你甚事?”禅和子道:“善哉!”智深裸袖道:“团鱼洒家也吃,甚么‘鳝哉’?”禅和子道:“却是苦也!”智深便道:“团鱼大腹,又肥甜了,好吃,那得‘苦也’。”上下肩禅和子都不睬他,由他自睡了。次日要去对长老说知智深如此无礼,首座劝道:“长老说他后来正果非凡,我等皆不及他,只是护短,你们且没奈何,休与他一般见识。”禅和子自去了。智深见没人说他,每到晚便放翻身体,横罗十字,倒在禅床上睡,夜间鼻如雷响;要起来净手,大惊小怪,只在佛殿后撒尿撒屎,遍地都是。侍者禀长老说:“智深好生无礼,全没些个出家人体面,丛林中如何安着得此等之人?”长老喝道:“胡说!且看檀越之面,后来必改。”自此无人敢说。
鲁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觉搅了四五个月。时遇初冬天气,智深久静思动。当日晴明得好,智深穿了皂布直裰,系了鸦青绦,换了僧鞋,大踏步走出山门来。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坐在鹅项懒凳上,寻思道:“干鸟么!俺往常好酒好肉,每日不离口,如今教洒家做了和尚,饿得干瘪了。赵员外这几日又不使人送些东西来与洒家吃,口中淡出鸟来。这早晚怎地得些酒来吃也好。”正想酒哩,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山来,上面盖着桶盖。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旋子,唱着上来,唱道:
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鲁智深观见那汉子挑担桶上来,坐在亭子上,看这汉子也来亭子上,歇下担桶。智深道:“兀那汉子,你那桶里甚么东西?”那汉子道:“好酒!”智深道:“多少钱一桶?”那汉子道:“和尚,你真个也是作耍?”智深道:“洒家和你耍甚么?”那汉子道:“我这酒挑上去,只卖与寺内火工道人、直厅、轿夫、老郎们做生活的吃。本寺长老已有法旨:但卖与和尚们吃了,我们都被长老责罚,追了本钱,赶出屋去。我们现关着本寺的本钱,现住着本寺的屋宇,如何敢卖与你吃?”智深道:“真个不卖?”那汉子道:“杀了我也不卖!”智深道:“洒家也不杀你,只要问你买酒吃。”那汉子见不是头,挑了担桶便走。智深赶下亭子来,双手拿住匾担,只一脚,交裆踢着,那汉子双手掩着,做一堆蹲在地下,半日起不得。智深把那两桶酒都提在亭子上,地下拾起旋子,开了桶盖,只顾舀冷酒吃。无移时,两大桶酒吃了一桶。智深道:“汉子,明日来寺里讨钱。”那汉子方才疼止,又怕寺里长老得知,坏了衣饭,忍气吞声,那里敢讨钱?把酒分做两半桶挑了,拿了旋子,飞也似下山去了。
只说鲁智深在亭子上坐了半日,酒却上来。下得亭子,松树根边又坐了半歇,酒越涌上来。智深把皂直裰褪膊下来,把两只袖子缠在腰里,露出脊背上花绣来,扇着两个膀子上山来。但见:
头重脚轻,眼红面赤;前合后仰,东倒西歪。踉踉跄跄上山来,似当风之鹤;摆摆摇摇回寺去,如出水之蛇。指定天宫,叫骂天蓬元帅;踏开地府,要拿催命判官。裸形赤体醉魔君,放火杀人花和尚。
鲁达看看来到山门下,两个门子远远望见,拿着竹篦来到山门下,拦住鲁智深便喝道:“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噇得烂醉了上山来?你须不瞎,也见库局里贴的晓示:但凡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竹篦,赶出寺去,如门子纵容醉的僧人入寺,也吃十下。你快下山去,饶你几下竹篦。”鲁智深一者初做和尚,二来旧性未改,睁起双眼骂道:“直娘贼!你两个要打洒家,俺便和你厮打。”门子见势头不好,一个飞也似入来报监寺,一个虚拖竹篦拦他。智深用手隔过,揸开五指,去那门子脸上只一掌,打得踉踉跄跄;却待挣扎,智深再复一拳,打倒在山门下,只是叫苦。智深道:“洒家饶你这厮。”踉踉跄跄,攧入寺里来。监寺听得门子报说,叫起老郎、火工、直厅、轿夫,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从西廊下抢出来,却好迎着智深。智深望见大吼了一声,却似嘴边起个霹雳,大踏步抢入来。众人初时不知他是军官出身,次后见他行得凶了,慌忙都退入藏殿里去,便把亮槅关上。智深抢入阶来,一拳一脚,打开亮槅,三二十人都赶得没路,夺条棒从藏殿里打将出来。
监寺慌忙报知长老,长老听得,急引了三五个侍者直来廊下,喝道:“智深不得无礼!”智深虽然酒醉,却认得是长老,撇了棒,向前来打个问讯,指着廊下对长老道:“智深吃了两碗酒,又不曾撩拨他们,他众人又引人来打洒家。”长老道:“你看我面快去睡了,明日却说。”鲁智深道:“俺不看长老面,洒家直打死你那几个秃驴!”长老叫侍者扶智深到禅床上,扑地便倒了,齁齁地睡了。众多职事僧人围定长老告诉道:“向日徒弟们曾谏长老来,今日如何?本寺那里容得这个野猫,乱了清规!”长老道:“虽是如今眼下有些罗唣,后来却成得正果,无奈何,且看赵员外檀越之面,容恕他这一番。我自明日叫去埋怨他便了。”众僧冷笑道:“好个没分晓的长老!”各自散去歇息。
次日,早斋罢,长老使侍者到僧堂里坐禅处唤智深时,尚兀自未起。待他起来,穿了直裰,赤着脚,一道烟走出僧堂来。侍者吃了一惊,赶出外来寻时,却走在佛殿后撒屎。侍者忍笑不住,等他净了手,说道:“长老请你说话。”智深跟着侍者到方丈,长老道:“智深虽是个武夫出身,今来赵员外檀越剃度了你,我与你摩顶受记,教你‘一不可杀生,二不可偷盗,三不可邪*,四不可贪酒,五不可妄语。’此五戒乃僧家常理。出家人第一不可贪酒,你如何夜来吃得大醉?打了门子,伤坏了藏殿上朱红槅子,又把火工道人都打走了,口出喊声,如何这般所为?”智深跪下道:“今番不敢了。”长老道:“既然出家,如何先破了酒戒,又乱了清规?我不看你施主赵员外面,定赶你出寺!再后休犯!”智深起来合掌道:“不敢,不敢。”长老留在方丈里,安排早饭与他吃,又用好言语劝他,取一领细布直裰、一双僧鞋与了智深,教回僧堂去了。昔有一名贤,走笔作一篇口号,单说那酒。端的做得好!道是:
从来过恶皆归酒,我有一言为世剖。
地水火风合成人,面曲米水和醇酎。
酒在瓶中寂不波,人未酣时若无口。
谁说孩提即醉翁,未闻食糯颠如狗。
如何三杯放手倾,遂令四大不自有!
几人涓滴不能尝,几人一饮三百斗。
亦有醒眼是狂徒,亦有酕醄神不谬。
酒中贤圣得人传,人负邦家因酒覆。
解嘲破惑有常言,酒不醉人人醉酒。
但凡饮酒,不可尽欢,常言:“酒能成事,酒能败事。”便是小胆的吃了,也胡乱做了大胆,何况性高的人?
再说这鲁智深自从吃酒醉闹了这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寺门去。忽一日,天气暴暖,是二月间天气,离了僧房,信步踱出山门外立地,看着五台山,喝采一回。猛听得山下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智深再回僧堂里取了些银两,揣在怀里,一步步走下山去。出得那“五台福地”的牌楼来,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井,约有五七百人家。智深看那市镇上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智深寻思道:“干呆么!俺早知有这个去处,不夺他那桶酒吃,也自下来买些吃。这几日熬得清水流,且过去看,有甚东西买些吃?”听得那响处,却是打铁的在那里打铁,间壁一家门上,写着“父子客店”。智深走到铁匠铺门前看时,见三个人打铁。智深便道:“兀那待诏,有好钢铁么?”那打铁的看见鲁智深腮边新剃,暴长短须,戗戗地好渗濑人,先有五分怕他。那待诏住了手道:“师父请坐,要打甚么生活?”智深道:“洒家要打条禅杖,一口戒刀,不知有上等好铁么?”待诏道:“小人这里正有些好铁,不知师父要打多少重的禅杖、戒刀,但凭分付。”智深道:“洒家只要打一条一百斤重的。”待诏笑道:“重了。师父,小人打怕不打了,只恐师父如何使得动?便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智深焦躁道:“俺便不及关王,他也只是个人。”那待诏道:“小人据常说,只可打条四五十斤的,也十分重了。”智深道:“便依你说,比关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待诏道:“师父,肥了不好看,又不中使。依着小人,好生打一条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与师父,使不动时,休怪小人。戒刀已说了,不用分付,小人自用十分好铁打造在此。”智深道:“两件家生要几两银子?”待诏道:“不讨价,实要五两银子。”智深道:“俺便依你五两银子;你若打得好时,再有赏你。”那待诏接了银两道:“小人便打在此。”智深道:“俺有些碎银子在这里,和你买碗酒吃。”待诏道:“师父稳便,小人赶趁些生活,不及相陪。”
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房檐上。智深掀起帘子,入到里面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将酒来!”卖酒的主人家说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本钱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了小人们本钱,又赶出屋,因此,只得休怪。”智深道:“胡乱卖些与洒家吃,俺须不说是你家便了。”店主人道:“胡乱不得,师父别处去吃,休怪,休怪。”智深只得起身,便道:“洒家别处吃得,却来和你说话。”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望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智深一直走进去,坐下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卖与俺吃。”店主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智深不肯动身,三回五次,那里肯卖。智深情知不肯,起身又走。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智深寻思一计,若不生个道理,如何能够酒吃?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尽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智深走到那里看时,却是个旁村小酒店。但见:
旁村酒肆已多年,斜插桑麻古道边。
白板凳铺宾客坐,须篱笆用棘荆编。
破瓮榨成黄米酒,柴门挑出布青帘。
更有一般堪笑处,牛屎泥墙尽酒仙。
智深走入店里来,靠窗坐下,便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庄家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里来?”智深道:“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要买碗酒吃。”庄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的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智深道:“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庄家看见鲁智深这般模样,声音各别,便道:“你要打多少酒?”智深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约莫也吃了十来碗,智深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智深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出空地上看时,只见墙边沙锅里煮着一只狗在那里。智深道:“你家现有狗肉,如何不卖与俺吃?”庄家道:“我怕你是出家人,不吃狗肉,因此不来问你。”智深道:“洒家的银子有在这里。”便将银子递与庄家道:“你且卖半只与俺。”那庄家连忙取半只熟狗肉,捣些蒜泥,将来放在智深面前。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着蒜泥吃,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吃得口滑,只顾要吃,那里肯住。庄家倒都呆了,叫道:“和尚,只恁地罢!”智深睁起眼道:“洒家又不白吃你的,管俺怎地?”庄家道:“再要多少?”智深道:“再打一桶来。”庄家只得又舀一桶来。智深无移时,又吃了这桶酒,剩下一脚狗腿,把来揣在怀里,临出门又道:“多的银子,明日又来吃。”吓得庄家目瞪口呆,罔知所措。看见他早望五台山上去了。
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了一回,酒却涌上来,跳起身口里道:“俺好些时不曾拽拳使脚,觉道身体都困倦了,洒家且使几路看。”下得亭子,把两只袖子攥在手里,上下左右,使了一回。使得力发,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得刮剌剌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坍了亭子半边。门子听得半山里响,高处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步一攧,抢上山来。两个门子叫道:“苦也!这畜生今番又醉得不小,可便把山门关上,把拴拴了。”只在门缝里张时,见智深抢到山门下,见关了门,把拳头擂鼓也似敲门,两个门子那里敢开。智深敲了一回,扭过身来,看了左边的金刚,喝一声道:“你这个鸟大汉,不替俺敲门,却拿着拳头吓洒家,俺须不怕你。”跳上台基,把栅剌子只一拔,却似撅葱般拔开了;拿起一根折木头,去那金刚腿上便打,簌簌地泥和颜色都脱下来。门子张见道:“苦也!”只得报知长老。智深等了一会,调转身来看着右边金刚,喝一声道:“你这厮张开大口也来笑洒家。”便跳过右边台基上,把那金刚脚上打了两下,只听得一声震天价响,那尊金刚从台基上倒撞下来,智深提着折木头大笑。
两个门子去报长老,长老道:“休要惹他,你们自去。”只见首座、监寺、都寺并一应职事僧人,都到方丈禀说:“这野猫今日醉得不好,把半山亭子、山门下金刚都打坏了,如何是好?”长老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老僧乎?若是打坏了金刚,请他的施主赵员外自来塑新的;倒了亭子,也要他修盖。这个且由他。”众僧道:“金刚乃是山门之主,如何把来换过?”长老道:“休说坏了金刚,便是打坏了殿上三世佛也没奈何,只可回避他。你们见前日的行凶么?”众僧出得方丈,都道:“好个囫囵竹的长老!门子,你且休开,只在里面听。”智深在外面大叫道:“直娘的秃驴们,不放洒家入寺时,山门外讨把火来,烧了这个鸟寺!”众僧听得叫,只得叫门子拽了大拴,由那畜生入来;若不开时,真个做出来。门子只得捻脚捻手,把拴拽了,飞也似闪入房里躲了,众僧也各自回避。
只说那鲁智深双手把山门尽力一推,扑地攧将入来,吃了一交。扒将起来,把头摸一摸,直奔僧堂来。到得选佛场中,禅和子正打坐间,看见智深揭起帘子,钻将入来,都吃一惊,尽低了头。智深到得禅床边,喉咙里咯咯地响,看着地下便吐。众僧都闻不得那臭,个个道:“善哉!”齐掩了口鼻。智深吐了一回,扒上禅床,解下绦,把直裰带子都必必剥剥扯断了,脱下那脚狗腿来。智深道:“好好,正肚饥哩!”扯来便吃。众僧看见,便把袖子遮了脸,上下肩两个禅和子远远地躲开。智深见他躲开,便扯一块狗肉,看着上首的道:“你也到口。”上首的那和尚,把两只袖子死掩了脸。智深道:“你不吃。”把肉望下首的禅和子嘴边塞将去,那和尚躲不迭,却待下禅床,智深把他劈耳朵揪住,将肉便塞。对床四五个禅和子跳过来劝时,智深撇了狗肉,提起拳头,去那光脑袋上必必剥剥只顾凿。满堂僧众大喊起来,都去柜中取了衣钵要走。此乱唤做卷堂大散。首座那里禁约得住?
智深一味地打将出来,大半禅客都躲出廊下来。监寺、都寺不与长老说知,叫起一班职事僧人,点起老郎、火工道人、直厅、轿夫,约有一二百人,都执杖叉棍棒,尽使手巾盘头,一齐打入僧堂来。智深见了,大吼一声,别无器械,抢入僧堂里,佛面前推翻供桌,撅两条桌脚,从堂里打将出来。但见:
心头火起,口角雷鸣。奋八九尺猛兽身躯,吐三千丈凌云志气。按不住杀人怪胆,圆睁起卷海双睛。直截横冲,似中箭投崖虎豹;前奔后涌,如着枪跳涧豺狼。直饶揭帝也难当,便是金刚须拱手。
当时鲁智深抡两条桌脚,打将出来,众多僧行见他来得凶了,都拖了棒,退到廊下。智深两条桌脚,着地卷将来,众僧早两下合拢来。智深大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只饶了两头的。当时智深直打到法堂下,只见长老喝道:“智深不得无礼,众僧也休动手。”两边众人,被打伤了数十个,见长老来,各自退去。智深见众人退散,撇了桌脚,叫道:“长老,与洒家做主。”此时酒已七八分醒了。长老道:“智深,你连累杀老僧。前番醉了一次,搅扰了一场,我教你兄赵员外得知,他写书来,与众僧陪话。今番你又如此大醉无礼,乱了清规,打坍了亭子,又打坏了金刚。这个且由他。你搅得众僧卷堂而走,这个罪业非小,我这里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千百年清净香火去处,如何容得你这个秽污?你且随我来方丈里过几日,我安排你一个去处。”智深随长老到方丈去。长老一面叫职事僧人留住众禅客,再回僧堂,自去坐禅;打伤了的和尚,自去将息。长老领智深到方丈,歇了一夜。
次日,真长老与首座商议:“收拾了些银两赍发他,教他别处去,可先说与赵员外知道。”长老随即修书一封,使两个直厅道人,径到赵员外庄上说知就里,立等回报。赵员外看了来书,好生不然。回书来拜复长老说道:“坏了的金刚、亭子,赵某随即备价来修。智深任从长老发遣。”长老得了回书,便叫侍者取领皂布直裰、一双僧鞋、十两白银,房中唤过智深。长老道:“智深,你前番一次大醉,闹了僧堂,便是误犯。今次又大醉,打坏了金刚,坍了亭子,卷堂闹了选佛场,你这罪业非轻;又把众禅客打伤了。我这里出家,是个清净去处,你这等做,甚是不好。看你赵檀越面皮,与你这封书,投一个去处安身。我这里决然安你不得了。我夜来看了,赠汝四句偈言,终身受用。”智深道:“师父教弟子那里去安身立命?愿听俺师四句偈言。”真长老指着鲁智深,说出这几句言语,去这个去处。有分教:这人笑挥禅杖,战天下英雄好汉;怒掣戒刀,砍世上逆子谗臣。直教:名驰塞北三千里,果证江南第一州。
毕竟真长老与智深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最欣赏林冲
因为林冲是《水浒》里的一个有代表性的人物。分析这个形象时,应从人物的历史条件、阶级特性出发,抓住林冲的性格是怎样在矛盾和冲突中发生重大转变的,要始终扣住一个“逼”字。 林冲出身于枪棒教师家庭,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由于阶级出身的影响,他虽然有正义感,对当时封建统治者有一定的不满,对高俅对他的迫害深为不平,但他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又留恋着自己的小康生活,养成了软弱动摇的性格。因此,虽屡遭屈辱和陷害以至沦为“罪囚”,刺配沧州,他仍旧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希望能挣扎着重返京都,恢复旧日的安宁生活。本文开头写林冲到沧州后路遇李小二,反映了他同社会下层人物的联系,表现了他扶弱救困的侠义气概和正直忠厚的性格。他到沧州后,因有柴进的书信钱财照顾,没吃什么苦头;又碰到李小二夫妇,得到了一些温暖。因此,尽管他明明知道是高俅“生事陷害”,使自己无辜“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他也只是担心“未知久后如何”,并未作进一步的打算,甚至还自认是“罪囚”,“恐怕玷辱”李小二夫妻两个。不过,林冲毕竟是个正直刚强的人物,在他的灵魂深处潜伏着反抗因素,正如李小二所说,“林教头是个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因此,当李小二向他报信的时候,他一眼识破了陆虞候的阴谋,明确地意识到“那泼贱贼”是要“来这里害我“,这就激起了复仇的怒火,决心叫仇敌“骨肉为泥”。他不顾李小二的劝阻,马上“去街上买把解腕尖刀,带在身上”,遍寻陆谦,足见其复仇心切,说明他在统治阶级的迫害下,反抗性有了增强。但当“寻了三五日,不见消耗”时,“林冲也自心下慢了”,刚燃烧起来的复仇怒火又冷了下去。管营拨他去守草料场,一方面他能将此事与几天前陆谦的神秘出现联系起来加以考虑:“却不害我,倒与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说明他对陆谦是有怀疑、有警惕的;但另一方面,他仍然听从安排到了草料场,并且随遇而安,打算“待雪晴了,去城中唤个泥水匠来修理”那四下里崩坏了的草屋,准备长期居住。沽酒途中行经山神庙,他又祈求“神明庇佑”。正当高俅对他的迫害步步进逼、他的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他却仍然抱着幻想,一厢情愿地尽往好处想,没有反抗的意图。这时,在他心里,杀人复仇的念头又退后了一步,苟安妥协的想法又占了上风。
直到草料场火起,他在山神庙里听到了陆谦等人得意忘形的对话,才了解到高俅指使陆谦策划的恶毒阴谋的真象,认识到高俅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险恶用心,看到反动统治者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是死路一条(“便逃得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血淋淋的事实使他真正认清了统治阶级的真面目,原来的幻想彻底破灭。直到这时,他才忍无可忍,毅然决然地杀死仇人,投奔梁山,终于走上反抗的道路,加入了农民起义军的行列。由忍辱屈从到被迫反抗,这是林冲性格的根本转变。林冲的人生道路,反映了封建统治阶级内部是如何在尖锐复杂的重重矛盾中,逐渐产生分化的。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其生活和生命尚无保障,那么,广大劳动人民生活之痛苦就可想而知了。这就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的黑暗、腐朽。林冲的角色也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正直善良,富有正义感,现代社会也需要这样的人啊!
缩写: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话说当下鲁提辖扭过身来看时,拖扯的不是别人,却是渭州酒楼上救了的金老。
那老儿直拖鲁达到僻静处,说道:“恩人!你好大胆!见今明明地张挂榜文,出一千贯赏钱捉你,你缘何却去看榜?若不是老汉遇见时,却不被做公的拿了?榜上见写着你年甲,貌相,贯址!”
鲁达道:“酒家不瞒你说,因为你事,就那日回到状元桥下,正迎着郑屠那厮,被酒家三拳打死了,因此上在逃。一到处撞了四五十日,不想来到这里。你缘何不回东京去,也来到这里?”
金老道:“恩人在上;自从得恩人救了老汉,寻得一辆车子,本欲要回东京去;又怕这厮赶来,亦无恩人在彼搭救,因此不上东京去。随路望北来,撞见一个京师古邻来这里做买卖,就带老汉父女两口儿到这里。亏杀了他,就与老汉女做媒,结交此间一个大财主赵员外,养做外宅,衣食丰足,皆出於恩人。我女儿常常对他孤老说提辖大恩,那个员外也爱刺枪使棒。尝说道:“怎地恩人相会一面,也好。”
想念如何能彀得见?且请恩人到家过几日,却再商议。”
鲁提辖便和金老行。
不得半里到门首,只见老儿揭起帘子,叫道:“我儿,大恩人在此。”
那女孩儿浓市艳饰。
从里面出来,请鲁达居中坐了,插烛也似拜了六拜,说道:“若非恩人垂救,怎能彀有今日!”
拜罢,便请鲁提辖道:“恩人,上楼去请坐。”
鲁达道:“不须生受,酒家便要去。”
金老便道:“恩人既到这里,如何肯放你便去!”
老儿接了杆棒包裹,请到楼上坐定。
老儿分付道:“我儿,陪侍恩人坐坐,我去安排饭来。”
鲁达道:“不消多事,随分便好。”
老儿道:“提辖恩念,杀身难报;量些粗食薄zA何足挂齿!”
女子留住鲁达在楼上坐地。
金老下来叫了家中新讨的小厮,分付那个娅一面烧着火。
老儿和这小厮上街来买了些鲜鱼,嫩鸡,酿鹅,肥,时新果子之类归来。
一面开酒,收拾菜蔬,都早摆了。
搬上楼来,春台上放下三个盏子,三双筷子,铺下菜蔬果子饭等物。
娅将银酒烫上酒来。
父女二人轮番把盏,金老倒地便拜。
鲁提辖道:“老人家,如何恁地下礼?折杀俺也!”
金老说道:“恩人听禀,前日老汉初到这里,写个红纸牌儿,旦夕一柱香,父女两个兀自拜哩;今日恩人亲身到此,如何不拜!”
鲁达道:“却也难得你这片心,”三人慢慢地饮酒。
将及天晚,只听得楼下打将起来。
鲁提辖开看时,只见楼下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口里都叫:“拿将下来!”
人丛里,一个官人骑在马上,口里大喝道:“休叫走了这贼!”
鲁达见不是头,拿起凳子,从楼上打将下来。
金老连忙摇手,叫道:“都不要动手!”
那老儿抢下楼去,直叫那骑马的官人身边说了几句言语。
那官人笑起来,便喝散了那二三十人,各自去了。
那官人下马,入到里面。
老儿请下鲁提辖来。
那官人扑翻身便拜,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义士提辖受礼。”
鲁达便问那金老道:“这官人是谁?素不相识,缘何便拜酒家?”
老儿道:“这个便是我儿的官人赵员外。却才只道老汉引甚么郎君子弟在楼上吃因此引庄客来厮打。老汉说知,方才喝散了。”
鲁达道:“原来如此,怪员外不得。”
赵员外再请鲁提辖上楼坐定,金老重整杯盘,再备酒食相待。
赵员外让鲁达上首坐地。
鲁达道:“酒家怎敢。”
员外道:“聊表相敬之礼。小子多闻提辖如此豪杰,今日天赐相见,实为万幸。”鲁达道:“酒家是个卤汉子,又犯了该死的罪过;若蒙员外不弃贫贱,结为相识,但有用酒家处,便与你去。”
赵员外大喜,动问打死郑屠一事,说z ⒐陧A较量些枪法,吃了半夜酒,各自歇了。
次日天明,赵员外道:“此处恐不稳便,欲请提辖到敝庄住几时。”
鲁达问道:“贵庄在何处?”
员外道:“离此间十里多路,地名七宝村,便是。”
鲁达道:“最好。”
员外先使人去庄上再牵一疋马来。
未及晌午,马已到来,员外便请鲁提辖上马,叫庄客担了行李。
鲁达相辞了金老父女二人,和赵员外上了马。
两个并马行程,於路说z ⒐陧A投七宝村来。
不多时,早到庄前下马。
赵员外携住鲁达的手,直至草堂上,分宾而坐;一面叫杀羊置酒相待,晚间收拾客房安歇。
次日又备酒食管待。
鲁达道:“员外错爱酒家,如何报答!”
赵员外便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如何言报答之事。”
卑休絮烦。
鲁达自此之后在这赵员外庄上住了五七日。
蚌一日,两个正在书院里闲坐说话,只见金老急急奔来庄上,迳到书院里见了赵员外并鲁提辖;见没人,便对鲁达道:“恩人,不是老汉多心。是恩人前日老汉请在楼上吃酒,员外误听人报,引领庄客来闹了街坊,后却散了。人都有些疑心,说开去,昨日有三四个做公的来邻舍街坊打听得紧,只怕要来村里缉捕恩人。倘或有些疏失,如之奈何?”
鲁达道:“恁地时,酒家自去便了。”
赵员外道:“若是留提辖在此,恐诚有些山高水低,教提辖怨恨,若不留提辖来,许多面皮都不好看。赵某却有个道理,教提辖万无一失,足可安身避难;只怕提辖不肯。”
鲁达道:“酒家是个该死的人,但得一处安身便了,做甚么不肯!”
赵员外道:“若如此,最好。离此间三十馀里,有座山,唤做五台山。山上有一个文殊院,原是文殊菩萨道场。寺里有五七百僧人,为头智真长老,是我弟兄。我祖上曾舍钱在寺里,是本寺的施主檀越。我曾许下剃度一僧在寺里,已买下一道五花度牒在此,只不曾有个心腹之人了条愿心。如是提辖肯时,一应费用都是赵某备办。委实肯落发做和尚么?”
鲁达寻思道:“如今便要去时,那里投奔人...不如就了这条路罢。”
便道:“既蒙员外做主,酒家情愿做和尚。专靠员外照管。”
当时说定了,连夜收拾衣服盘缠段疋礼物。
次日早起来,叫庄客挑了,两个取路望五台山来。
辰牌已后早到那山下。
赵员外与鲁提辖两乘轿子抬上山来,一面使庄客前去通报。
到得寺前,早有寺中都寺,监寺,出来迎接。
两个下了轿子,去山门外亭子上坐定。
寺内智长老得知,引着首座,侍者,出山门外来迎接。
赵员外和鲁达向前施礼。
智真长老打了问讯。
说道:“施主远出不易。”
赵员外答道:“有些小事,特来上刹相浼。”
智真长老便道:“且请员外方丈吃茶。”
赵员外前行,鲁达跟在背后。
当时同到方丈。
长老邀员外向客席而坐。
鲁达便去下首坐禅椅上。
员外叫鲁达附耳低言:“你来这里出家,如何便对长老坐地?”
鲁达道:“酒家不省得。”
起身立在员外肩下。
面前首座,维那,侍者,监寺,知客,书记,依次排立东西两班。
庄客把轿子安顿了,一齐将盒子搬入方丈来,摆在面前。
长老道:“何故又将礼物来?寺中多有相渎檀越处。”
赵员外道:“些小薄礼,何足称谢。”道人,行童,收拾去了。
赵员外起身道:“一事启堂头大和尚∶赵某旧有一条愿心,许剃一僧在上刹,度牒词簿都已有了,到今不曾剃得。今旦这个表弟姓鲁,是关内汉出身;因见尘世艰辛,情愿弃俗出家。望长老收录,大慈大悲,看赵某薄面,披剃为僧。一应所用,弟子自当准备。万望长老玉成,幸甚!”
长老见说,答道:“这个因缘是光辉老僧山门,容易,容易,且请拜茶。”
只见行童托出茶来。
茶罢,收了盏托,真长老便唤首座,维那,商议剃度这人;分付监寺,都寺,安排斋食。
只见首座与众僧自去商议道:“这个人不似出家的模样。一双眼却恁凶险!”众僧道:“知客,你去邀请客人坐地,我们与长老计较。”
知客出来请赵员外,鲁达,到客馆里坐地。
道座众僧长老,说道:“却才这个要出家的人,形容丑恶,相貌凶顽,不可剃度他,恐久后累及山门。”
长老道:“他是赵员外檀越的兄弟。如何撤得他的面皮?你等众人且休疑心,待我看一看。”
焚起一柱信香,长老上禅椅盘膝而坐,口诵咒语,入定去了;一炷香过,却好回来,对众僧说道:“只顾剃度他。此人上应天星,心地刚直。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证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可记吾言,勿得推阻。”
首座道:“长老只是护短,我等只得从他。不谏不是,谏他不从便了!”
长老叫备齐食请赵员外等方丈会斋。
斋罢,监寺打了单帐。
赵员外取出银两,教人买办物料;一面在寺里做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
一两,日都已完备。
长老选了吉日良时,教鸣钟击鼓,就法堂内会大众。
整整齐齐五六百僧人,尽披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礼,分作两班。
赵员外取出银锭,表里,信香,向法座前礼拜了。
表白宣疏已罢,行童引鲁达到法座下。
维那教鲁达除下巾帻,把头发分做九路绾了,捆揲起来。
净发人先把一周遭都剃了,却待剃髭须。
鲁达道:“留下这些儿还酒家也好。”
众僧忍笑不住。
真长老在法座上道:“大众听偈。”
念道:“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剃除,免得争竞。”
长老念罢偈言,喝一声“咄!尽皆剃去!”
剃发人只一刀,尽皆剃了。
首座呈将度牒上法座前请长老赐法名。
长老拿着空头度牒而说偈曰:“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
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转将下来。
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付与鲁智深收受。
长老又赐法衣,袈裟,教智深穿了。
监寺引上法座前,长老与他摩顶受记,道:“一要皈依佛性,二要皈奉正法,三要皈敬师友∶此是“三皈。”“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
智深不晓得戒坛答应“能”“否”二字,却便道:“酒家记得。”
众僧都笑。
受记已罢,赵员外请众僧到云堂里坐下,焚香设斋供献。
大小职事僧人,各有上贺礼物。
都寺引鲁智深参拜了众师兄,师弟;又引去僧堂背后选佛场坐地。
当夜无事。
次日,赵员外要回,告辞长老,留连不住。
早斋已罢,并众僧都送出山门。
赵员外合掌道:“长老在上,众师父在,此凡事慈悲。小弟智深乃是愚卤直人,早晚礼数不到,言语冒渎,误犯清规,万望觑赵某薄面,恕免,恕免。”
长老道:“员外放心。老僧自慢慢地教他念经诵咒,办道参禅。”
员外道:“日后自得报答。”
人丛里,唤智深到松树下,低低分付道:“贤弟,你从今日难比往常。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托大。倘有不然,难以相见。保重,保重。早晚衣服,我自使人送来。”
智深道:“不索哥哥说,酒家都依了。”
当时赵员外相辞了长老,再别了众人上轿,引了庄客,托了一乘空轿,取了盒子,下山回家去了。
当下长老自引了众僧回寺。
卑说鲁智深回到丛林选佛场中禅床上扑倒头便睡。
上下肩两个禅和子推他起来,说道:“使不得;既要出家,如何不学坐禅?”智深道:“酒家自睡,干你甚事?”
禅和子道:“善哉!”
智深喝道:“团鱼酒家也吃,甚么“鳝哉?””禅和子道:“却是苦也!”
智深便道:“团鱼大腹,又肥甜好吃,那得苦也?”
上下肩禅和子都不睬他,繇他自睡了;次日,要去对长老说知智深如此无礼。首座劝道:“长老说道他后来证果非凡,我等皆不及他,只是护短。你们且没奈何,休与他一般见识。”
禅和子自去了。
智深见没人说他,每到晚便放翻身体,横罗十字,倒在禅床上睡;夜间鼻如雷响;要起来净手,大惊小怪,只在佛殿后撒尿撒屎,遍地都是。
侍者禀长老说:“智深好生无礼!全没些个出家人礼面!丛林中如何安着得此等之人!”
长老喝道:“胡说!且看檀越之面,后来必改。”
自此无人敢说。
鲁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觉搅了四五个月,时遇初冬天气,智深久静思动。
当日晴明得好,智深穿了皂衣直裰,系了鸦青条,换了僧鞋,大踏步走出山门来,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坐在鹅颈懒凳上,寻思道:“干鸟么!俺往常好肉每日不离口;如今教酒家做了和尚,饿得干瘪了!赵员外这几日又不使人送些东西来与酒家吃,口中淡出鸟来!这早晚怎地得些酒来吃也好!”
正想酒哩,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山来,上盖着桶盖。
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镟子,唱着上来;唱道∶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风吹起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鲁智深观见那汉子挑担桶上来,坐在亭子上看。
这汉子也来亭子上,歇下担桶。
智深道:“兀那汉子,你那桶里甚么东西?”
那汉子道:“好酒。”
智深道:“多少钱一桶?”
那汉子道:“和尚,你真个也作是耍?”
智深道:“酒家和你耍甚么?”
那汉子道:“我这酒,挑上去只卖与寺内火工,道人,直厅,轿夫,老郎们,做生活的吃。本寺长老已有法旨∶但卖与和尚们吃了,我们都被长老责罚,追了本钱,赶出屋去。我们见关着本寺的本钱,见住着本寺的屋宇,如敢卖与你吃?”
智深道:“真个不卖?”
那汉子道:“杀了我也不卖!”
智深道:“酒家也不杀你,只要问你买酒吃!”
那汉子见不是头,挑了担桶便走。
智深赶下亭子来,双手拿住扁担,只一脚,交裆着。
那汉子双手掩着,做一堆蹲在地下,半日起不得。
智深把那两桶酒都提在亭子上,地下拾起镟子,开了桶盖,只顾舀冷酒吃。
无移时,两桶酒吃了一桶。
智深道:“汉子,明日来寺里讨钱。”
那汉子方才疼止,又怕寺里长老得,坏了衣饭,忍气吞声,那里讨钱,把酒分做两半桶,挑了,拿了镟子,飞也似下山去了。
只说智深在亭子上坐了半日,酒却上来;下得亭子松树根边又坐了半歇,酒越涌上来。
智深把皂直裰褪下来,把两支袖子缠在腰下,露出脊上花绣来,扇着两个膀子上山来。
看看来到山门下,两个门子远远地望见,拿着竹篦,来到山门下拦住鲁智深,便喝道:“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喝得烂醉了上山来?你须不瞎,也见库局里贴着晓示∶但凡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竹篦,赶出寺去;如门子纵容醉的僧人入寺,也吃十下。你快下山去,饶你几下竹篦!”
鲁智深一者初做和,尚二来旧性未改,睁起双眼,骂道:“直娘贼!你两个要打酒家,俺便和你厮打!”
门子见势头不好,一个飞也似入来报监寺,一个虚拖竹篦拦他。
智深用手隔过,张开五指,去那门子脸上只一掌,打得踉踉跄跄,却待挣扎;智深再复一拳,打倒在山门下,只是叫苦。
鲁智深道:“酒家饶你这厮!”
踉踉跄跄颠入寺里来。
寺得门子报说,叫起老郎,火工,直厅,轿夫,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从西廊下抢出来,却好迎着智深。
智深望见,大吼了一声,却似嘴边起个霹雳,大踏步抢入来。
众人初时不知他是军官出身,次后见他行得凶了,慌忙都退入藏殿里去,便把亮鬲关了。
智深抢入阶来,一拳,一脚,打开亮鬲。
二三十人都赶得没路,夺条棒,从藏殿里打将出来。
监寺慌忙报知长老。
长老听得,急引了三五个侍者直来廊下,喝道:“智深!不得无礼!”
智深虽然酒醉,却认得是长老,撇了棒,向前来打个问讯,指着廊下,对长老道:“智深吃了两碗酒,又不曾撩拨他们,他众人又引人来打酒家。”
长老道:“你看我面,快去睡了,明日却说。”
鲁智深道:“俺不看长老面,酒家直打死你那几个秃驴!”
长老叫侍者扶智深到禅床上,扑地便倒了,地睡了。
众多职事僧人围定长老,告诉道:“向日徒弟们曾谏长老来,今日如何?本寺那容得这个野猫,乱了清规!”
长老道:“虽是如今眼下有些罗噪,后来却成得正果。没奈何,且看赵员外檀越之面,容恕他这一番。我自明日叫去埋怨他便了。”
众僧冷笑道:“好个没分晓的长老!”
各自散去歇息。
次日,早斋罢,长老使侍者到僧堂里坐禅处唤智深时,尚兀自未起。
待他起来,穿了直裰,赤着脚,一道烟走出僧堂来,侍者吃了一惊,赶出外来寻时,却走在佛殿后撒屎。
侍者忍笑不住,等他净了手,说道:“长老请你说话。”
智深跟着侍者到方丈。
长老道:“智深虽是个武夫出身,今赵员外檀越剃度了你,我与你摩顶受记。教你∶一不可杀生,二烈可偷盗,三不可邪*,四不可贪酒,五不可妄语∶--此五戒乃僧家常理。出家人第一不可贪酒。你如何夜来吃得大醉,打了门子,伤坏了藏殿上朱红鬲子,又把火工道人都打走了,口出喊声,如何这般行为!”
智深跪下道:“今番不敢了。”
长老道:“既然出家。如何先破了酒戒,又乱了清规?我不看你施主赵员外面,定赶你出寺。再后休犯。”
智深起来,合掌道:“不敢,不敢。”
长老留住在方丈里,安排早饭与他吃;又用好言劝他;取一领细布直裰,一双僧鞋,与了智深,教回僧堂去了。
但凡饮酒,不可尽倍。
常言“酒能成事,酒能败事。”
便是小胆的人吃了也胡乱做了大胆,何况性高的人!再说这鲁智深自从吃酒醉闹了这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寺门去;忽一日,天气暴暖,是二月间时令,离了僧房,信步踱出山门外立地,看着五台山,喝采一回,猛听得山下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
智深再回僧堂里取了些银两揣在怀里,一步步走下山来;出得那“五台福地”的牌楼来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井,约有五七百户人家。
智深看那市镇上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
智深寻思道:“干干么!俺早知有这个去处,不夺他那桶酒吃,也早下来买些吃。这几日熬的清水流,且过去看有甚东西买些吃。”
听得那响处却是打铁的在那里打铁。
间壁十家门上写着“父子客店。”
智深走到铁匠铺门前看时,见三个人打铁。
智深便问道:“兀,那待诏,有好钢铁么?”
那打铁的看鲁智深腮边新剃,暴长发须,戗戗地好惨濑人,先有五分怕他。
那待诏住了手,道:“师父,请坐。要打甚么生活?”
智深道:“酒家要打条禅杖,一口戒刀。不知有上等好么?”
待诏道:“小人这里正有些好铁。不知师父要打多少重的禅杖,戒刀?但凭分付。”
智深道:“酒家只要打一条一百斤重的。”
待诏笑道:“重了。师父,小人打怕不打了。只恐师父如何使得动?便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
智深焦躁道:“俺便不及关王!他也只是个人!”
那待诏道:“小人据说,只可打条四五十斤的,也十分重了。”
智深道:“便你不说,比关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
待诏道:“师父,肥了,不好看,又不中使。依着小人,好生打一条六十二斤水磨禅杖与师父。使不动时,休怪小人。戒刀已说了,不用分付。小人自用十分好铁打造在此。”
智深道:“两件家生要几两银子?”
待诏道:“不讨价,实要五两银子。”
智深道:“俺便依你五两银子,你若打得好时,再有赏你。”
那待诏接了银子,道:“小人便打在此。”
智深道:“俺有些碎银子在这里,和你买碗酒吃。”
待诏道:“师父稳便。小人赶趁些生活,不及相陪。”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房檐上。
智深掀起帘子,入到里面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将酒来。”
卖酒的主人家说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小人们的本钱,又赶出屋。因此,只得休怪。”
智深道:“胡乱卖些与酒家吃,俺须不说是你家便了。”
那店主人道:“胡乱不得,师父别处去吃,休怪,休怪。”
智深只得起身,便道:“酒家别处吃得,却来和你说话!”
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望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
智深一直走进去,坐下,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卖与俺吃。”
店主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
智深不肯动身。
三回五次,那里肯卖。
智深情知不肯,起身又走,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智深寻思一计,“不生个道理,如何能彀酒吃?...”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尽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
智深走到那里看时,却是个傍村小酒店。
智深走入店里来,靠窗y中U,便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
庄家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里来?”智深道:“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要卖碗酒吃。”
庄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
智深道:“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
庄家看见鲁智深这般模样,声音各别,便道:“你要打多少酒?”
智深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
约莫也吃了十来碗,智深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
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
智深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出空地上看时,只见墙边砂锅里煮着一支狗在那里。智深道:“你家见有狗肉,如何不卖与俺吃?”
庄家道:“我怕你是出家人,不吃狗肉,因此不来问你。”
智深道:“酒家的银子有在这里!”
便摸银子递与庄家,道:“你且卖半支与俺。”
那庄家连忙取半支熟狗肉,捣些蒜泥,将来放在智深面前。
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着蒜泥吃∶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
吃得口滑,那里肯住。
庄家到都呆了,叫道:“和尚,只恁地罢!”
智深睁起眼道:“酒家又不白你的!管俺怎地?”
庄家道:“再要多少?”
智深道:“再打一桶来。”
庄家只得又舀一桶来。
智深无移时又吃了这桶酒,剩下一脚狗腿,把来揣在怀里;临出门,又道:“多的银子,明日又来吃。”
吓得庄家目瞪口呆,罔知所措,看他却向那五台山上去了。
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下一回,酒却涌上来;跳起身,口里道:“俺好些时不曾拽拳使脚,觉道身体都困倦了。酒家且使几路看!”
下得亭子,把两支袖子搦在手里,上下左右使了一回,使得力
水浒传》一书记述了以宋江为首的一百零八好汉从聚义梁山泊,到受朝廷招安,再到大破辽兵,最后剿灭叛党,却遭奸人谋害的英雄故事读完全书,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只有两个字:忠,义
忠,即是对自己的祖国,对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尽心竭力宋江在种种威逼利诱之下,仍然对自己的祖国忠心耿耿,这就是忠;林冲的妻子在林冲被逼上梁山之后,对高俅之子的凌辱,宁死不屈,最终上吊自杀,这也是忠在当今这个社会中,相信很多人都能做到一个"忠"字,但是,却很少有人能够做到一个"义"字
一个"义"字,包括了太多的内容《水浒传》中一百零八好汉为兄弟,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就只为了一个"义"字;为人民除暴安良,出生入死,也只为一个"义"字由此可见,一个"义"字虽然只有三笔,有时却要用一个人的生命去写在现实生活中,给人让座几乎谁都可以做得到,但救人于危难之中却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因为它需要有相当的勇气,甚至是一命换一命的决心
义,可以解释为正义一个具有强烈的正义感的人,就是一个精神高尚的人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好汉,舍生取义难道是他们不怕死吗他们为了正义,为了真理可以奋不顾身,因为强烈的正义感清楚地告诉他们,什么是不该做的,什么是值得用生命去奋斗的一个没有正义感的人,是不会理解这些的因为他的正义感已被麻木所吞噬,奋斗的激情已经被冻结,只是他的灵魂被社会中一些丑恶的东西同化了
我还清楚地记得《水浒传》英雄中有一个黑大汉,他生性鲁莽,性情暴躁,经常为小事与他人发生冲突,甚至搞出人命案但他却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令那些丧尽天良的家伙们闻风丧胆在现实生活中,虽然没有这样惊心动魄的大事发生,但"义"字却渗透着我们的生活对朋友讲义气,是小义对素不相识的人或事物也用一种正义的眼光去看待,就是实际意义上的大义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大义的民族,当日本侵华,多少义气凛然的革命烈士,用他们的满腔热血,誓死不屈,才成就了今日蒸蒸日上的祖国董存瑞舍身炸暗堡,黄继光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敌人的机枪,这些都是炎黄子孙大义的延续,是中国历史上挥之不去的光辉
一个人,可以不相信神,却不可以不相信"神圣"当前,我们青少年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我们的祖国建设得更加繁荣昌盛因此,这也是我们民族大义的根本所在让我们相信这一份"神圣",用自己的双手去维护这一份"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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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宋江兵打北京城
关胜议取梁山泊
卢俊义、石秀被擒,下于死牢,梁山泊好汉散发没头帖数十张,梁中书不敢杀害卢员外及石秀,派索超于城二十五里外飞虎峪下寨,等待梁山泊来人与之厮杀。
梁山泊人马,大战索超,大名府危急。蔡京大惊,关胜献围魏救赵之计,主张攻打梁山泊。
●第六十四回
呼延灼月夜赚关胜
宋公明雪天擒索超
吴用识破关胜围魏救赵之计,逐步退兵。花荣、林冲埋伏飞虎峪两边,打退追兵。宋江兵回梁山。
张横劫关胜之寨被俘。三阮、张顺救张横,阮小七中伏被俘。
呼延灼诈降,关胜不疑,夜晚偷营,关胜被擒。忠义堂上,宋江重待关胜,关胜先欲就死,后为义气所感入伙,成了攻打北京的前部前锋。一交战便打败索超,吴用又故意输于索超一战,使他欢喜入城。吴用雪天掘下陷坑,引超超追来,被伏兵擒拿。
●第六十五回
托塔天王梦中显圣
浪里白条水上报冤
梁中书坚守不出,宋江礼待索超,索超归顺梁山。宋江染病,张顺要到建康府请安道全来医治,在扬子江船上被张旺投入水中,盗去盘缠。张顺咬断绳索,在王定六帮助下到建康府,杀了烟花,逼安道全上山。又在扬子江船中把张旺扔下去,说服王定六上梁山。戴宗使神行法接安道全上山,医好宋江疾病。吴用要在春秋时节打下北京,救取卢俊义并石秀。
●第六十六回
时迁火烧翠云楼
吴用智取大名府
吴用要在元宵节时,先于北京城中埋伏,里应外合,破城救人。吴用又告诉宋江东京蔡太师力主招安之意。
北京城元宵放灯。梁山泊宋江守寨,吴用引八路人马进驻城下。时迁在北京翠云楼放火,城中大乱,梁中书四个城门冲不出去。后从南门夺路而走。城内柴进救出卢俊义、石秀,捉了李固,贾氏。
●第六十七回
宋江赏马步三军
关胜降水火二将
宋江要让卢员外坐前位,卢不允,武松、李逵亦不乐,吴用说:“尔后有功却再让位。”宋江方允,并犒赏三军。
谏议大夫赵鼎主张招安,蔡京主张剿捕。天子革赵鼎之官,蔡京举荐单廷王+圭魏定国剿捕梁山好汉。
关胜得到宋江允许,同宣赞、郝思文一起,要擒单廷王+圭(圣水将军)、魏定国(神火将军)。
关胜用大刀使单廷王+圭落马,单愿降。魏定国使神火打败关胜,城里却被李逵放火烧了,不敢回城,于中陵县屯住。关胜围城,单廷王+圭、关胜说魏定国降了梁山泊。
●第六十八回
宋公明夜打曾头市
卢俊义活捉史文恭
曾头市郁保四拦梁山好马二百余匹,宋江要与之战,想叫卢俊义为前部先锋,夺得战功,便让尊位,吴用则反其意,只叫卢俊义去平川埋伏。
宋江与曾家军对阵,五次交锋,各有胜负。
吴用施计,大败曾家军,活捉史文恭。忠义堂上,将史文恭剖腹剜心,享祭晁盖。宋江让卢俊义坐尊位,吴用等不同意。
●第六十九回
东平府误陷九纹龙
宋公明义释双枪将
宋江与众头领打东平府,卢俊义与众头领打东昌府。宋江到东平府前,先差郁保四、王定六给董平下战书,董平打了来使,激怒宋江,派史进与旧相识李瑞立相见,被李瑞兰父亲告于程太守,史进被下死牢。吴用跑来用计,要宋江打汶上县,宋江围城,董平出战,中计被俘。董平因婚事与程、太守不和,投降宋江,引兵入城,夺得程太守女儿。
●第七十回
没羽箭飞石打英雄
宋公明弃粮擒壮士
卢员外攻打东昌府,因遇没羽箭张清,吃了败仗。宋江前去助战,被张清用石子打中一十五员大将。
吴用教用粮草车子和船只赚张清出城劫粮,张清去抢水中船上粮食时被水军头领擒拿。吴用又使人打进东昌府内。
张清被宋江义气所动,愿降。又荐兽医皇甫瑞上山。
●第七十一回
忠义堂石碣受天文
梁山泊英雄排座次
忠义堂上做醮七日,每日三朝,恳求上苍,拜求报应。石碣天书,替天行道,忠义双全;一百0八人排座次,对天盟誓。
宋江在菊花会上酒醉赋词,盼望招安。
武松、李逵大闹菊花会,反对招安,宋江欲斩李逵,众人劝阻,监之,宋江酒醒,悲念李逵,并说服武松、鲁智深,要去招安。
宋东要私去东京观灯。
●第七十二回
柴进簪花入禁苑
李逵元宵闹东京
宋江、柴进扮做闲凉官,同戴宗、李逵、燕青来到李师师家,给钱,与之饮酒,李逵不满而骂。宋江欲让李师师启奏皇上,李师师不懂;适逢此时皇上来了,宋江等三人商议要就此告一道招安赦书,未商量妥,李逵用交椅打倒杨太尉,用火烧李师师家。宋江等先自出城,吴用派人接了。李逵、燕青还在城内。
●第七十三回
黑旋风乔捉鬼
梁山泊双献头
李逵替狄太公捉鬼,杀了狄太公女儿和奸夫王小二。刘太公说他十八岁的女儿被宋江抢去了,李逵到忠义堂扯了杏黄旗,与宋江以头相赌。经对证后不是宋江,李逵负荆请罪,去牛头山杀了强贼,救了刘女,回山。
●第七十四回
燕青智扑擎天柱
李逵寿张乔坐衙
燕青往太安州和擎天柱任原相扑,使鹁鸽旋,把任原撺下献台。住原徒弟起哄,李逵动怒相打,卢俊义等接燕青回山,不见李逵,派人去寻。
李逵到寿张县县衙,装做县官判案,放了打人的人,枷了吃打的人。又去学堂吓跑教师,吓哭学生。被穆弘拖回。
天子听了御史大夫崔靖的启奏,差陈宗善太尉去梁山泊招安,以拒辽兵。
●第七十五回
活阎罗倒船偷御酒
黑旋风扯诏骂饮差
陈宗善领着东京蔡京派来的张干办,高俅派来的李虞候,带十瓶御酒,来到济州,太守张叔夜力主办成招安一事。
梁山泊内,宋江力主招安,以为此方算得“正果。”吴用等对招安持怀疑态度。阮小七用十瓶村醪水白酒掉掉了御酒送上金沙滩去。肖让读诏。诏中要宋江领人去东京免罪。李逵从梁上跳下来,扯碎诏书,揪打陈太尉,被宋江,卢俊义抱住。宋江打开御酒,尽是村醪白酒,众人骇然。宋江、卢俊义送走太尉,吴用主张先打后商量。皇帝派东厅枢密使童贯为大元帅,前往征剿梁山泊。
●第七十六回
吴加亮布四头五方旗
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
高、杨二太尉送童贯出征。来到济洲,太守张叔夜劝其用计,不可轻敌,被童贯大骂一顿。
一赢童贯。
●第七十七回
梁山泊十面埋伏
宋公明两赢童贯
二赢童贯。宋江不教伤害童贯,又放了[]美,让回去报告,以求招安。
●第七十八回
十节度议取梁山泊
宋公明一败高太尉
宋江派戴宗,刘唐去东京打探消息。
高俅向皇上隐瞒宋江希望招安一事,亲领十节度,水陆征剿。吴用使董平、张清在凤尾坡拦路打了王文得。第一次交战,林冲与王焕不分胜负,呼延灼打死节度使荆忠,项元镇箭射董平。水路刘梦龙逃走,党世雄被捉。
这十节度使,旧日都是绿林丛中出身,后来受了招安。
●第七十九回
刘唐放火烧战船
宋江两败高太尉
张清捉了韩存保。宋江礼待党世雄、韩存保,表白招安之心,二人回去高俅欲斩,众人劝阻。再战,高俅败回济州。
梁山泊里,宋江招安心切,吴用施用计策,设下伏兵。
●第八十回
张顺凿漏海鳅船
宋江三败高太尉
高俅移改诏书,吴用识破诡计,众头领大战一场而归。
高俅听从叶春之计,造海鳅船。张顺等凿漏海鳅船,高俅落水,宋江对高俅以礼相待,尽述委屈之情,表示招安之意。酒醉,高俅与燕青相扑,高俅出丑。萧让、乐和承高俅进京见天子,以求招安,高俅留闻焕章于梁山为信。
●第八十一回
燕青月夜遇道君
戴宗定计出乐和
吴用对高俅不信任,对招安不抱希望。宋江派戴宗、燕青带上闻焕章给宿元景太尉的书信,前往东京(开封)。燕青来李师师家歇宿,天子私行馆,李师师荐燕青面见天子,燕青备说两次招安经过,天子方知受了童贯与高俅之蒙蔽。燕青持闻焕章书信见宿元景,宿元景收礼在心。燕青、戴宗于半夜四更救乐和、萧让出高俅花园。
●第八十二回
梁山泊分金大买市
宋公明全伙受招安
天子女临朝,大骂童贯、高俅,夸奖宋江。宿元景招安来到济州。宋江等众头领迎接宿元景上山,饮酒作乐相庆。梁山泊买市十日,宋江要起送各家老小还乡,吴用劝阻,让招安事成再送不迟。宋江率领众多人马,经济州到东京,红旗上写“顺天”、“护国”等字样。宋江等接受天子检阅。皇上于文德殿接见众义士。又有人要一百零八人分散归回本地。童贯要赚众将入城剿灭,天子不决。宿太尉大骂奸臣,启奏天子。
●第八十三回
宋公明奉诏破大辽
陈桥驿滴泪斩小卒
宿元景要宋江等去破辽,功成封官,天子大喜,大骂童贯等。宋东、吴用回山寨,焚化晁盖灵牌,遣送各老小还乡。天子赐宋江诸军一人酒一瓶,肉一斤。朝廷官员从中作弊,酒扣半瓶,肉扣半斤。军校发现,杀死厢官,宋江滴泪斩杀军校。在密云县与番兵交战,连胜两阵。吴用用计,水陆并用,打破檀州。
●第八十四回
宋公明兵打蓟州城
卢俊义大战玉田县
宋江得檀州后,攻打蓟州,先使石秀,时迁于城内放火,宋江在外加紧攻城,番将弃城而逃,宋江进驻蓟州。
●第八十五回
宋公明夜渡益津关
吴学究智取文安县
辽国郎主派欧阳侍郎来蓟州招安,吴用有背宋归辽之心,宋江以忠义为重,不愿背负朝廷,宁愿青史留名,吴用只好同意。
辽国使者欧阳侍郎又来招安,宋江佯为同意,里应外合,打开霸州,卢俊义回守蓟州。
●第八十六回
宋公明大战独鹿山
卢俊义兵陷青石峪
宋江、卢俊义不听吴用、朱武之言,深入幽州,卢俊义被困青石峪。宋江领兵打进青石峪,解救了卢俊义,杀了辽统帅贺统军,得幽州。
●第八十七回
宋公明大战幽州
呼延灼力擒番将
宋江听吴用计,于幽州城外摆成九宫八卦阵,兀颜小将要破八卦阵,被呼延灼活捉。李金吾欲救之,被秦明打死。兀颜统军率琼、寇二将出战,琼将军被花荣射中,被史进打死。寇将军被孙立打死。
●第八十八回
颜统军阵列混天象
宋公明梦授玄女法
兀颜统军摆太乙混天象阵,宋江兵败。二次交锋,李逵被捉。吴用施计,用兀颜小将军对换李逵。吴用要守等番军杀来再战,宋江听呼延灼之言,领兵杀去大败而回。
御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王文斌给宋江军兵送“御赐衣袄”,愿破辽兵混天阵势,不想被辽将砍死马下。
九天玄女授以相生相克之理,教以破辽军的阵法。
●第八十九回
宋公明破阵成功
宿太尉颁恩降诏
宋江破混天象阵,打死兀颜统军。兵至燕京,辽主投降。辽国丞相褚坚贿赂四大奸臣,启奏天子,让宋江罢兵,存辽国以做屏障。
宋江回京。所取檀州、蓟州、霸州、幽州依旧归还。
●第九十回
五台山宋江参禅
双林镇燕青遇故
宋江等于文德殿前朝见天子,天子欲封,蔡京、童贯故意拖延。戴宗、石秀出陈桥驿闲玩在酒店吃酒时,听一公人说河北田虎作乱。
●第九十一回
宋公明兵渡黄河
卢俊义赚城黑夜
宋江奏过天子,要求征剿田虑。天子宣入之朝,封宋江为平北正先锋。宋江率兵来卫州屯扎。卢俊义夺得陵川,杀死董澄、沈骥,活捉耿恭,又使耿恭扮做陵川逃军,至高平城内,与卢俊义里应外合,破了高平。宋江从吴用之计,攻打盖州。
●第九十二回
振军威小李广神箭
打盖郡智多星密筹
宋江统领五路军马,攻打盖州不下,向降将耿恭了解城中情况,杀退了晋宁来的援兵。派石秀、时迁偷偷入城,扮做北军,放火烧了草料场和神祠。解珍、解宝趁机入城,里应外合夺了盖州,守将钮文忠带兵逃走。
●第九十三回
李逵梦闹天池
宋江兵分两路
宋江于宣和五年元旦在盖州与众兄弟饮酒赏雪。李逵于睡梦中到天池岭山林打抱不平,老夫妇要把女儿许与他,他不要。走到文德殿,皇帝封他做值殿将军,杀了蔡京、童贯、杨戬,高俅四个贼子。又遇老母,背往宋江城中。李逵与众兄弟俱述梦中之事,众兄弟齐称快当。
●第九十四回
关胜义降三将
李逵莽陷众人
宋江东路,卢俊义西路,宋江执杯对卢俊义说:“生擒田虎,报效朝廷,同享富贵。”宋江经过李逵梦中所见的天池岭,来到壶关。两次交锋取胜。唐斌与宋江献城投降,事成,壶关破。
宋江兵攻昭德。田虎手下乔道清做起妖法,李逵、新降将唐斌插翅难飞。
●第九十五回
宋公明忠感后土
乔道清术败宋兵
唐斌、李逵被活捉,耿恭逃回。宋江不听吴用劝告,往救李逵,被乔道清打得大败。前临大江,后有追兵,欲要自刎,却被土神所变的奇异之人所救。
攀瑞两使法术,斗不守乔道清,圣水将军单廷王+圭,神火将军魏定国均被乔道清打败。
●第九十六回
幻魔君术窘五龙山
入云龙兵围百谷岭
公孙胜斗败乔道清,宋江等为防其入城固守,追至五龙山,与之相斗大败乔道清,乔道清欲进昭德之城而不得,逃至百谷岭神农庙中。
●第九十七回
陈[]谏官升安抚
琼英处女做先锋
城中将士放出被俘宋将,向宋江投降。
卢俊义攻克晋宁城,义释孙安。孙辽与乔道清同乡,往百谷岭神农庙,说了罗真人“遇德魔降”的法语,说了公孙胜要点化他归正道的用心,乔道清愿意投降,并拜公孙胜为师。
戴宗往东京报捷,宿太尉奏过天子,陈[]亲临河北监战。
田虎处,邬梨国舅愿往出征,并荐小女琼英为前部先锋,田虎封为郡主。
●第九十八回
张清缘配琼英
吴用计鸩邬梨
琼英本非邬梨女,其母因不愿给田虎作压寨夫人而跳下高冈撞死。琼英早欲为母报仇。
邬梨被孙安手中军士冷箭身中脖项。这一阵丢失鲁智深。叶清以求医为名,来宋江寨中说明琼英身世,吴用将计就计,派张清、安道全、叶清同往北军,给邬梨看病,取得信任,以做内应。张清假名全羽,与琼英结婚,鸩死邬梨。
●第九十九回
花和尚解脱缘缠井
混江龙水灌太原城
在汾阳城东郭,戴宗正追的马灵,被鲁智深打翻,鲁智深先前自襄垣城外跌入缘缠井,后被一道人指与路径,方得出井。三人来到汾阳,马灵投降,卢俊义计议征进。
田虎离威胜城望邬国舅处来。李俊趁连日大雨引智伯渠及晋水,灌浸太原城。
●第一百回
张清琼英双建功
陈[]宋江同奏捷
叶清、张清、琼英于襄垣城外计捉田虎。
琼英假作保护田虎进威胜城,又遇张清助战,卢俊义领兵来到,踏平威胜城。宋江进驻。
●第一百一回
谋坟地阴险产逆
蹈春阳妖艳生奸
宋江接圣旨离威胜向淮西征王庆。田虎被凌迟碎剐,琼英祭奠父母已毕,往宛州来助宋江。
王庆父亲为了一块坟地逼得人家倾家荡产,弃地而走,于是生王庆。王庆作为副排军,是个好色之徒,与童贯养女,蔡京孙媳妇勾搭。
●第一百二回
王庆因奸吃官司
龚瑞被打师军犯
童贯兄弟借故把王庆刺配陕州。王庆在北邙山东一市镇使棒赢了庞元。
龚端拜王庆为师,学使枪棒,欲了被黄达所打之仇。
●第一百三回
张和营因妾弟丧身
范节级为表兄医脸
王庆助龚瑞、龚正两弟兄打了黄达,张管营为了妾弟庞元被王庆所打报复王庆。王庆初更杀了张管营并庞元,逃出陕州,被母姨表兄范金领往房州,藏于城外定山堡以东范金所买农田种地躲避。百余日后,范金用安道全的办法治好了脸上金印,官司之事也慢了。
●第一百四回
段家庄重招新女婿
房山寨双并旧强人
王庆与段三娘相扑,后结婚。打黄达事发经李助介绍,到房山寨找寨主廖立入伙。廖立怕丢了寨主,拒绝了。王庆杀死廖立,占了房山寨。
●第一百五回
宋公明避暑冶军兵
乔道清回风烧贼寇
王庆与房州叛军一处,占了房州,又得南丰府。从李助计,得荆南城池。李助为军师,王庆为楚王。又得宋八座军州,僭号改元。宋江遵君命前来,打败王庆军。
●第一百六回
书生谈笑却强敌
水军汩没破坚城
萧让给陈安抚出主意,使空城计却敌。
●第一百七回
宋江大胜纪山军
朱武打破六花阵
宋江战胜纪山军,卢俊义攻打西京。
●第一百八回
乔道清兴雾取城
小旋风藏炮击贼
肖嘉穗在荆南城反叛,杀掉守将梁永,迎吴用入城,城破之后,宋江感谢,肖嘉穗不辞而别。
●第一百九回
王庆渡口被捉
宋江剿寇成功
内容如题
●第一百十回
燕青秋林渡射雁
宋江东京城献俘
燕青秋林渡射雁,宋江赞扬雁为仁义智信五德俱备之禽,不该射之,并因此而郁郁不乐,深有所感。
公孙胜相辞,回见罗真人。宋江朝主回来不乐。黑旋风要上梁山,被宋江唾骂。皇上不准入城,众人皆有反意。水军头领与吴用商议欲反,宋江不允,表示自己的忠心。
琼英夫被杀后,其子张节和吴[]大败金兀术。
方腊出身樵夫,起事后占据八州二十五县。
●第一百十一回
张顺夜伏金山寺
宋江智取润州城
吴用计破润州,宋万等三人阵亡。
●第一百十二回
卢俊义分兵宣州道
宋公明大战毗陵郡
常州守将金节和宋江联系,献了城。
●第一百十三回
混江龙太湖小结义
宋公明苏州大会垓
俊于榆柳庄结义四个好汉,计取苏州。武松斩了三大王方貌。
●第一百十四回
宁海军宋江吊丧
涌金门张顺归神
军折将徐宁、郝思文。张顺于杭州涌金门身丧。
●第一百十五回
张顺魂捉方天定
宋江智取宁海军
江与戴宗在西陵桥祭奠张顺,方天定派将来捉。宋兵屡战皆败,后扮做艄公进得城去,里应外合,方才得胜。张顺借张横驱壳杀了方天定,杭州破。
●第一百十六回
卢俊义分兵歙州道
宋公明大战乌龙岭
柴进入清溪帝都,招为驸马,解珍解宝身死乌龙岭。
●第一百十七回
睦州城箭射邓元觉
乌龙岭神助宋公明
一老人指给宋江去乌龙岭小路,宋江得睦州。童贯亲领兵将赏军。
●第一百十八回
卢俊义大战昱岭关
宋公明智取清溪洞
关胜与童贯,里应外合,占了乌龙岭。李俊、二阮、二童假意投降献粮取得方腊信任,里应外合,攻占了清溪县,方腊逃至邦源洞。
●第一百十九回
鲁智深浙江坐化
宋公明衣锦还乡
柯引(柴进)驸马佯赢宋兵,二次交锋,反戈一击,南兵大败,方腊逃走。阮小七穿腊衣冠,童贯部将指骂他要学方腊,和阮小七大闹一场。
方腊于楹林中被鲁智深所捉。鲁智深闻潮汛,于六和寺坐化;武松善终。
●第一百二十回
宋公明神聚蓼儿洼
徽宗帝梦游梁山泊
四奸臣用水银杀害卢俊义于庐州。宋江喝了放有毒药的御酒死于楚州。死前还药死润州李逵,怕其造反,坏了清名。
话说当下鲁提辖扭过身来看时,拖扯的不是别人,却是渭州酒楼上救了的金老。
那老儿直拖鲁达到僻静处,说道:“恩人,你好大胆!现今明明地张挂榜文,出一
千贯赏钱捉你,你缘何却去看榜若不是老汉遇见时,却不被做公的拿了。榜上现
写着你年甲、貌相、贯址。”鲁达道:“洒家不瞒你说,因为你上,就那日回到状
元桥下,正迎着郑屠那厮,被洒家三拳打死了,因此上在逃。一到处撞了四五十日,
不想来到这里。你缘何不回东京去,也来到这里?”金老道:“恩人在上:自从得
恩人救了,老汉寻得一辆车子,本欲要回东京去,又怕这厮赶来,亦无恩人在彼搭
救,因此不上东京去。随路望北来,撞见一个京师古邻,来这里做买卖,就带老汉
父子两口儿到这里。亏杀了他,就与老汉女儿做媒,结交此间一个大财主赵员外,
养做外宅,衣食丰足,皆出于恩人。我女儿常常对他孤老说提辖大恩。那个员外也
爱刺枪使棒,常说道:‘怎地得恩人相会一面也好。’想念如何能够得见。且请恩
人到家过几日,却再商议。”
鲁提辖便和金老行不得半里,到门首,只见老儿揭起帘子,叫道:“我儿,大
恩人在此。”那女孩儿浓妆艳饰,从里面出来,请鲁达居中坐了,插烛也似拜了六
拜,说道:“若非恩人垂救,怎能够有今日。”鲁达看那女子时,另是一般丰韵,
比前不同。但见:
金钗斜插,掩映乌云;翠袖巧裁,轻笼瑞雪。樱桃口浅晕微红,春笋手半舒嫩
玉。纤腰袅娜,绿罗裙微露金莲;素体轻
盈,红绣袄偏宜玉体。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翠鬓笼松
楚岫云。
那女子拜罢,便请鲁提辖道:“恩人上楼去请坐。”鲁达道:“不须生受,洒
家便要去。”金老便道:“恩人既到这里,如何肯放教你便去?”老儿接了杆棒包
裹,请到楼上坐定。老儿分付道:“我儿陪侍恩人坐坐,我去安排饭来。”鲁达道:
“不消多事,随分便好。”老儿道:“提辖恩念,杀身难报,量些粗食薄味,何足
挂齿。”女子留住鲁达在楼上坐地,金老下来,叫了家中新讨的小厮,分付那个娅
�,一面烧着火。老儿和这小厮上街来,买了些鲜鱼、嫩鸡、酿鹅、肥�、时新果
子之类归来。一面开酒,收拾菜蔬,都早摆了,搬上楼来。春台上放下三个盏子,
三双箸,铺下菜蔬、果子、嗄饭等物,娅�将银酒壶烫上酒来。女父二人,轮番把
盏。金老倒地便拜。鲁提辖道:“老人家如何恁地下礼,折杀俺也。”金老说道:
“恩人听禀:前日老汉初到这里,写个红纸牌儿,旦夕一炷香,父女两个兀自拜哩。
今日恩人亲身到此,如何不拜?”鲁达道:“却也难得你这片心。”
三人慢慢地饮酒。将及天晚,只听得楼下打将起来。鲁提辖开窗看时,只见楼
下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口里都叫拿将下来。人丛里一个人,骑在马上,口里
大喝道:“休教走了这贼!”鲁达见不是头,拿起凳子,从楼上打将下来。金老连
忙摇手叫道:“都不要动手。”那老儿抢下楼去,直至那骑马的官人身边,说了几
句言语,那官人笑将起来,便喝散了那二三十人,各自去了。那官人下马,入到里
面,老儿请下鲁提辖来,那官人扑翻身便拜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义士提辖受礼。”鲁达便问那金老道:“这官人是谁素不相识,缘何便拜洒家?”
老儿道:“这个便是我儿的官人赵员外。却才只道老汉引甚么郎君子弟在楼上吃酒,
因此引庄客来厮打。老汉说知,方才喝散了。”鲁达道:“原来如此。怪员外不得。”
赵员外再请鲁提辖上楼坐定。金老重整杯盘,再备酒食相待。赵员外让鲁达上首坐
地,鲁达道:“洒家怎敢!”员外道:“聊表相敬之礼,小子多闻提辖如此豪杰,
今日天赐相见,实为万幸。”鲁达道:“洒家是个粗卤汉子,又犯了该死的罪过。
若蒙员外不弃贫贱,结为相识,但有用洒家处,便与你去。”赵员外大喜,动问打
死郑屠一事,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吃了半夜酒,各自歇了。
次日天明,赵员外道:“此处恐不稳便,可请提辖到敝庄住几时。”鲁达问道:
“贵庄在何处?”员外道:“离此间十里多路,地名七宝村便是。”鲁达道:“最
好。”员外先使人去庄上叫牵两匹马来。未及晌午,马已到来,员外便请鲁提辖上
马,叫庄客担了行李,鲁达相辞了金老父女二人,和赵员外上了马。两个并马行程,
于路说些闲话,投七宝村来。不多时,早到庄前下马,赵员外携住鲁达的手,直至
草堂上,分宾而坐;一面叫杀羊置酒相待。晚间收拾客房安歇,次日又备酒食管待。
鲁达道:“员外错爱,洒家如何报答。”赵员外便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如何言报答之事。”
话休絮烦。鲁达自此之后,在这赵员外庄上住了五七日。忽一日,两个正在书
院里闲坐说话,只见金老急急奔来庄上,径到书院里,见了赵员外并鲁提辖。见没
人,便对鲁达道:“恩人,不是老汉心多,为是恩人前日老汉请在楼上吃酒,员外
误听人报,引领庄客来闹了街坊,后却散了,人都有些疑心,说开去。昨日有三四
个做公的来,邻舍街坊打听得紧,只怕要来村里缉捕恩人。倘或有些疏失,如之奈
何?”鲁达道:“恁地时,洒家自去便了。”赵员外道:“若是留提辖在此,诚恐
有些山高水低,教提辖怨怅;若不留提辖来,许多面皮都不好看。赵某却有个道理,
教提辖万无一失,足可安身避难,只怕提辖不肯。”鲁达道:“洒家是个该死的人,
但得一处安身便了,做甚么不肯?”赵员外道:“若如此,最好。离此间三十余里
有座山,唤做五台山,山上有一个文殊院,原是文殊菩萨道场。寺里有五七百僧人,
为头智真长老,是我弟兄。我祖上曾舍钱在寺里,是本寺的施主檀越。我曾许下剃
度一僧在寺里,已买下一道五花度牒在此,只不曾有个心腹之人,了这条愿心。如
是提辖肯时,一应费用,都是赵某备办,委实肯落发做和尚么?”鲁达寻思:“如
今便要去时,那里投奔人,不如就了这条路罢。”便道:“既蒙员外做主,洒家情
愿做了和尚,专靠员外照管。”当时说定了,连夜收拾衣服盘缠,缎匹礼物,排担
了。
次日早起来,叫庄客挑了,两个取路望五台山来。辰牌已后,早到那山下。鲁
提辖看那五台山时,果然好座大山!但见:
云遮峰顶,日转山腰。嵯峨仿佛接天关,��参差侵汉表。岩前花木舞春风,
暗吐清香;洞口藤萝披宿雨,倒悬嫩线。飞云瀑布,银河影浸月光寒;峭壁苍松,
铁角铃摇龙尾动。山根雄峙三千界,峦势高擎几万年。
赵员外与鲁提辖两乘轿子,抬上山来,一面使庄客前去通报。到得寺前,早有寺中
都寺、监寺,出来迎接。两个下了轿子,去山门外亭子上坐定。寺内智真长老得知,
引着首座、侍者,出山门外来迎接。赵员外和鲁达向前施礼,真长老打了问讯,说
道:“施主远出不易。”赵员外答道:“有些小事,特来上刹相浼。”真长老便道:
“且请员外方丈吃茶。”赵员外前行,鲁达跟在背后,看那文殊寺,果然是好座大
刹!但见:
山门侵翠岭,佛殿接青云。钟楼与月窟相连,经阁共峰峦对立。香积厨通一泓
泉水,众僧寮纳四面烟霞。老僧方丈斗牛边,禅客经堂云雾里。白面猿时时献果,
将怪石敲响木鱼;黄斑鹿日日衔花,向宝殿供养金佛。七层宝塔接丹霄,千古圣僧
来大刹。
当时真长老请赵员外并鲁达到方丈。长老邀员外向客席而坐,鲁达便去下首,坐在
禅椅上。员外叫鲁达附耳低言:“你来这里出家,如何便对长老坐地?”鲁达道:
“洒家不省得。”起身立在员外肩下。面前首座、维那、侍者、监寺、都寺、知客、
书记,依次排立东西两班。庄客把轿子安顿了,一齐搬将盒子入方丈来,摆在面前。
长老道:“何故又将礼物来寺中多有相渎檀越处。”赵员外道:“些小薄礼,何
足称谢!”道人、行童收拾去了。赵员外起身道:“一事启堂头大和尚:赵某旧有
一条愿心,许剃一僧在上刹,度牒词簿都已有了,到今不曾剃得。今有这个表弟姓
鲁,是关西军汉出身,因见尘世艰辛,情愿弃俗出家。万望长老收录,慈悲慈悲,
看赵某薄面,披剃为僧。一应所用,弟子自当准备,烦望长老玉成,幸甚!”长老
见说,答道:“这个事缘是光辉老僧山门,容易容易,且请拜茶。”只见行童托出
茶来。茶罢,收了盏托。
真长老便唤首座、维那,商议剃度这人;分付监寺、都寺,安排斋食。只见首
座与众僧自去商议道:“这个人不似出家的模样,一双眼却恁凶险。”众僧道:“知
客,你去邀请客人坐地,我们与长老计较。”知客出来,请赵员外、鲁达到客馆里
坐地。首座众僧禀长老说道:“却才这个要出家的人,形容丑恶,貌相凶顽,不可
剃度他,恐久后累及山门。”长老道:“他是赵员外檀越的兄弟,如何撇得他的面
皮你等众人且休疑心,待我看一看。”焚起一炷信香,长老上禅椅,盘膝而坐,
口诵咒语,入定去了。一炷香过,却好回来,对众僧说道:“只顾剃度他。此人上
应天星,心地刚直。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正果非凡,汝等皆
不及他。可记吾言,勿得推阻。”首座道:“长老只是护短,我等只得从他。不谏
不是,谏他不从,便了。”
长老叫备斋食,请赵员外等方丈会斋。斋罢,监寺打了单帐。赵员外取出银两,
教人买办物料;一面在寺里做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一两日都已完备。
长老选了吉日良时,教鸣钟击鼓,就法堂内会集大众,整整齐齐,五六百僧人,尽
披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礼,分作两班。赵员外取出银锭、表礼、信香,向法座
前礼拜了。表白宣疏已罢,行童引鲁达到法座下。维那教鲁达除了巾帻,把头发分
做九路绾了,扌周揲起来。净发人先把一周遭都剃了,却待剃髭须,鲁达道:“留了
这些儿还洒家也好。”众僧忍笑不住。真长老在法座上道:“大众听偈。”念道:
“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剃除,免得争竞。”长老念罢偈言,喝一声:“咄!
尽皆剃去!”净发人只一刀,尽皆剃了。首座呈将度牒上法座前,请长老赐法名。
长老拿着空头度牒,而说偈曰:“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
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转将下来,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付与鲁智深收受。长老
又赐法衣袈裟,教智深穿了。监寺引上法座前,长老用手与他摩顶受记道:“一要
皈依佛性,二要归奉正法,三要归敬师友,此是三归。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
要偷盗,三不要邪*,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智深不晓得禅宗答应能否两字,
却便道:“洒家记得。”众僧都笑。受记已罢,赵员外请众僧到云堂里坐下,焚香
设斋供献。大小职事僧人,各有上贺礼物。都寺引鲁智深参拜了众师兄师弟,又引
去僧堂背后丛林里选佛场坐地。当夜无事。
次日赵员外要回,告辞长老,留连不住,早斋已罢,并众僧都送出山门。赵员
外合掌道:“长老在上,众师父在此,凡事慈悲。小弟智深,乃是愚卤直人,早晚
礼数不到,言语冒渎,误犯清规,万望觑赵某薄面,恕免恕免。”长老道:“员外
放心,老僧自慢慢地教他念经诵咒,办道参禅。”员外道:“日后自得报答。”人
丛里唤智深到松树下,低低分付道:“贤弟,你从今日难比往常,凡事自宜省戒,
切不可托大。倘有不然,难以相见,保重保重。早晚衣服,我自使人送来。”智深
道:“不索哥哥说,洒家都依了。”当时赵员外相辞长老,再别了众人上轿;引了
庄客,�了一乘空轿,取了盒子,下山回家去了。当下长老自引了众僧回寺。
话说鲁智深回到丛林选佛场中禅床上,扑倒头便睡,上下肩两个禅和子推他起
来,说道:“使不得。既要出家,如何不学坐禅?”智深道:“洒家自睡,干你甚
事?”禅和子道:“善哉!”智深裸袖道:“团鱼洒家也吃,甚么‘鳝哉’?”禅
和子道:“却是苦也!”智深便道:“团鱼大腹,又肥甜了,好吃,那得‘苦也’。”
上下肩禅和子都不睬他,由他自睡了。次日要去对长老说知智深如此无礼,首座劝
道:“长老说道他后来正果非凡,我等皆不及他,只是护短,你们且没奈何,休与
他一般见识。”禅和子自去了。智深见没人说他,每到晚便放翻身体,横罗十字,
倒在禅床上睡,夜间鼻如雷响;要起来净手,大惊小怪,只在佛殿后撒尿撒屎,遍
地都是。侍者禀长老说:“智深好生无礼,全没些个出家人体面,丛林中如何安着
得此等之人?”长老喝道:“胡说!且看檀越之面,后来必改。”自此无人敢说。
鲁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觉搅了四五个月。时遇初冬天气,智深久静思动。当
日晴明得好,智深穿了皂布直裰,系了鸦青绦,换了僧鞋,大踏步走出山门来。信
步行到半山亭子上,坐在鹅项懒凳上,寻思道:“干鸟么!俺往常好酒好肉,每日
不离口,如今教洒家做了和尚,饿得干瘪了。赵员外这几日又不使人送些东西来与
洒家吃,口中淡出鸟来。这早晚怎地得些酒来吃也好。”正想酒哩,只见远远地一
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山来,上面盖着桶盖。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旋子,唱
着上来,唱道:“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
别霸王。”
鲁智深观见那汉子挑担桶上来,坐在亭子上,看这汉子,也来亭子上,歇下担
桶。智深道:“兀那汉子,你那桶里,甚么东西?”那汉子道:“好酒!”智深道:
“多少钱一桶?”那汉子道:“和尚,你真个也是作耍?”智深道:“洒家和你耍
甚么?”那汉子道:“我这酒挑上去,只卖与寺内火工道人、直厅、轿夫、老郎们
做生活的吃。本寺长老已有法旨:但卖与和尚们吃了,我们都被长老责罚,追了本
钱,赶出屋去。我们现关着本寺的本钱,现住着本寺的屋宇,如何敢卖与你吃?”
智深道:“真个不卖?”那汉子道:“杀了我也不卖!”智深道:“洒家也不杀你,
只要问你买酒吃。”那汉子见不是头,挑了担桶便走。智深赶下亭子来,双手拿住
匾担,只一脚,交裆踢着,那汉子双手掩着,做一堆蹲在地下,半日起不得。智深
把那两桶酒都提在亭子上,地下拾起旋子,开了桶盖,只顾舀冷酒吃。无移时,两
大桶酒吃了一桶。智深道:“汉子,明日来寺里讨钱。”那汉子方才疼止,又怕寺
里长老得知,坏了衣饭,忍气吞声,那里敢讨钱把酒分做两半桶挑了,拿了旋子,
飞也似下山去了。
只说鲁智深在亭子上坐了半日,酒却上来。下得亭子,松树根边又坐了半歇,
酒越涌上来。智深把皂直裰褪膊下来,把两只袖子缠在腰里,露出脊背上花绣来,
扇着两个膀子上山来。但见:
头重脚轻,眼红面赤;前合后仰,东倒西歪。踉踉跄跄上山来,似当风之鹤;
摆摆摇摇回寺去,如出水之蛇。指定天宫,叫骂天蓬元帅;踏开地府,要拿催命判
官。裸形赤体醉魔君,放火杀人花和尚。
鲁达看看来到山门下,两个门子远远地望见,拿着竹篦来到山门下,拦住鲁智深便
喝道:“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得烂醉了上山来你须不瞎,也见库局里贴的晓示:
但凡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竹篦,赶出寺去,如门子纵容醉的僧人入寺,也吃十
下。你快下山去,饶你几下竹篦。”鲁智深一者初做和尚,二来旧性未改,睁起双
眼骂道:“直娘贼!你两个要打洒家,俺便和你厮打。”门子见势头不好,一个飞
也似入来报监寺,一个虚拖竹篦拦他。智深用手隔过,揸开五指,去那门子脸上只
一掌,打得踉踉跄跄;却待挣扎,智深再复一拳,打倒在山门下,只是叫苦。智深
道:“洒家饶你这厮。”踉踉跄跄,�入寺里来。监寺听得门子报说,叫起老郎、
火工、直厅、轿夫,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从西廊下抢出来,却好迎着智深。
智深望见,大吼了一声,却似嘴边起个霹雳,大踏步抢入来。众人初时不知他是军
官出身,次后见他行得凶了,慌忙都退入藏殿里去,便把亮�关上。智深抢入阶来,
一拳一脚,打开亮�,三二十人都赶得没路,夺条棒,从藏殿里打将出来。
监寺慌忙报知长老,长老听得,急引了三五个侍者直来廊下,喝道:“智深不
得无礼!”智深虽然酒醉,却认得是长老,撇了棒,向前来打个问讯,指着廊下对
长老道:“智深吃了两碗酒,又不曾撩拨他们,他众人又引人来打洒家。”长老道:
“你看我面,快去睡了,明日却说。”鲁智深道:“俺不看长老面,洒家直打死你
那几个秃驴!”长老叫侍者扶智深到禅床上,扑地便倒了,��地睡了。众多职事
僧人围定长老告诉道:“向日徒弟们曾谏长老来,今日如何本寺那里容得这个野
猫,乱了清规!”长老道:“虽是如今眼下有些罗唣,后来却成得正果,无奈何,
且看赵员外檀越之面,容恕他这一番。我自明日叫去埋怨他便了。”众僧冷笑道:
“好个没分晓的长老!”各自散去歇息。
次日,早斋罢,长老使侍者到僧堂里坐禅处唤智深时,尚兀自未起。待他起来,
穿了直裰,赤着脚,一道烟走出僧堂来。侍者吃了一惊,赶出外来寻时,却走在佛
殿后撒屎。侍者忍笑不住,等他净了手,说道:“长老请你说话。”智深跟着侍者
到方丈,长老道:“智深虽是个武夫出身,今来赵员外檀越剃度了你,我与你摩顶
受记,教你‘一不可杀生,二不可偷盗,三不可邪*,四不可贪酒,五不可妄语。’
此五戒乃僧家常理。出家人第一不可贪酒,你如何夜来吃得大醉打了门子,伤坏
了藏殿上朱红�子,又把火工道人都打走了,口出喊声,如何这般所为?”智深跪
下道:“今番不敢了。”长老道:“既然出家,如何先破了酒戒,又乱了清规我
不看你施主赵员外面,定赶你出寺!再后休犯!”智深起来合掌道:“不敢,不敢。”
长老留在方丈里,安排早饭与他吃,又用好言语劝他,取一领细布直裰,一双僧鞋,
与了智深,教回僧堂去了。昔有一名贤,走笔作一篇口号,单说那酒。端的做得好!
道是:
从来过恶皆归酒,我有一言为世剖。
地水火风合成人,面曲米水和醇酎。
酒在瓶中寂不波,人未酣时若无口。
谁说孩提即醉翁,未闻食糯颠如狗。
如何三杯放手倾,遂令四大不自有!
几人涓滴不能尝,几人一饮三百斗。
亦有醒眼是狂徒,亦有��神不谬。
酒中贤圣得人传,人负邦家因酒覆。
解嘲破惑有常言,“酒不醉人人醉酒。”
但凡饮酒,不可尽欢,常言:“酒能成事,酒能败事。”便是小胆的吃了,也胡乱
做了大胆,何况性高的人
再说这鲁智深自从吃酒醉闹了这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寺门去。忽一日,
天气暴暖,是二月间天气,离了僧房,信步踱出山门外立地,看着五台山,喝采一
回。猛听得山下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智深再回僧堂里取了些银两,揣
在怀里,一步步走下山去。出得那“五台福地”的牌楼来,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
井,约有五七百人家。智深看那市镇上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
店。智深寻思道:“干呆么!俺早知有这个去处,不夺他那桶酒吃,也自下来买些
吃。这几日熬得清水流,且过去看,有甚东西买些吃?”听得那响处,却是打铁的
在那里打铁,间壁一家门上,写着“父子客店”。智深走到铁匠铺门前看时,见三
个人打铁。智深便道:“兀那待诏,有好钢铁么?”那打铁的看见鲁智深腮边新剃,
暴长短须,戗戗地好渗濑人,先有五分怕他。那待诏住了手道:“师父请坐,要打
甚么生活?”智深道:“洒家要打条禅杖,一口戒刀,不知有上等好铁么?”待诏
道:“小人这里正有些好铁,不知师父要打多少重的禅杖、戒刀,但凭分付。”智
深道:“洒家只要打一条一百斤重的。”待诏笑道:“重了。师父,小人打怕不打
了,只恐师父如何使得动便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智深焦躁道:“俺便
不及关王,他也只是个人。”那待诏道:“小人据常说,只可打条四五十斤的,也
十分重了。”智深道:“便依你说,比关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待诏道:“师
父,肥了不好看,又不中使。依着小人,好生打一条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与师父,
使不动时,休怪小人。戒刀已说了,不用分付,小人自用十分好铁打造在此。”智
深道:“两件家生,要几两银子?”待诏道:“不讨价,实要五两银子。”智深道:
“俺便依你五两银子;你若打得好时,再有赏你。”那待诏接了银两道:“小人便
打在此。”智深道:“俺有些碎银子在这里,和你买碗酒吃。”待诏道:“师父稳
便,小人赶趁些生活,不及相陪。”
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房檐上。智深掀
起帘子,入到里面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将酒来!”卖酒的主人家说道:“师父
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本钱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
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了小人们本钱,又赶出屋,因此,只得休怪。”智深
道:“胡乱卖些与洒家吃,俺须不说是你家便了。”店主人道:“胡乱不得,师父
别处去吃,休怪,休怪。”智深只得起身,便道:“洒家别处吃得,却来和你说话。”
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望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智深一直走进去,坐下
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卖与俺吃。”店主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
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智深不肯动身,三回五次,那里肯卖。智
深情知不肯,起身又走。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智深寻思一计,若不生个道理,
如何能够酒吃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尽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智深走到那里
看时,却是个傍村小酒店。但见:
傍村酒肆已多年,斜插桑麻古道边。
白板凳铺宾客坐,须篱笆用棘荆编。
破瓮榨成黄米酒,柴门挑出布青帘。
更有一般堪笑处,牛屎泥墙尽酒仙。
智深走入店里来,靠窗坐下,便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庄家看了
一看道:“和尚,你那里来?”智深道:“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要买碗
酒吃。”庄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的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智深道:
“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庄家看见鲁智深这般模样,声音各别,便道:“你
要打多少酒?”智深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约莫也吃了十来碗,智深
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智深猛
闻得一阵肉香,走出空地上看时,只见墙边沙锅里煮着一只狗在那里。智深道:“你
家现有狗肉,如何不卖与俺吃?”庄家道:“我怕你是出家人,不吃狗肉,因此不
来问你。”智深道:“洒家的银子有在这里。”便将银子递与庄家道:“你且卖半
只与俺。”那庄家连忙取半只熟狗肉,捣些蒜泥,将来放在智深面前。智深大喜,
用手扯那狗肉,蘸着蒜泥吃,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吃得口滑,只顾要吃,那里肯
住。庄家倒都呆了,叫道:“和尚,只恁地罢!”智深睁起眼道:“洒家又不白吃
你的,管俺怎地?”庄家道:“再要多少?”智深道:“再打一桶来。”庄家只得
又舀一桶来。智深无移时,又吃了这桶酒,剩下一脚狗腿,把来揣在怀里,临出门
又道:“多的银子,明日又来吃。”吓得庄家目瞪口呆,罔知所措。看见他早望五
台山上去了。
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了一回,酒却涌上来,跳起身,口里道:“俺好些时
不曾拽拳使脚,觉道身体都困倦了,洒家且使几路看。”下得亭子,把两只袖子�
在手里,上下左右,使了一回。使得力发,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得刮剌
剌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坍了亭子半边。门子听得半山里响,高处看时,只
见鲁智深一步一�,抢上山来。两个门子叫道:“苦也!这畜生今番又醉得不小,
可便把山门关上,把拴拴了。”只在门缝里张时,见智深抢到山门下,见关了门,
把拳头擂鼓也似敲门,两个门子那里敢开。智深敲了一回,扭过身来,看了左边的
金刚,喝一声道:“你这个鸟大汉,不替俺敲门,却拿着拳头吓洒家,俺须不怕你。”
跳上台基,把栅剌子只一拔,却似�葱般拔开了;拿起一根折木头,去那金刚腿上
便打,簌簌地泥和颜色都脱下来。门子张见道:“苦也!”只得报知长老。智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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