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34回是袭人命运的一个重要转折点,由于金钏跳井自尽、忠顺王府前来索要琪官,贾政大怒,按住宝玉就是一顿暴打,闹得阖府皆知。而袭人通过这次风波,意识到必须要好好管教下贾宝玉了,于是她选择了向王夫人“提建议”!我们不能苛责袭人,虽然她也贪图姨娘的职位,但不可否认的是,她选择“告密”的很大一部分主观因素是为了贾宝玉——她不想让贾宝玉再经历类似的伤害了。
可就在袭人提的众多建议中,有一个建议显得特别奇怪——袭人想让贾宝玉搬出大观园居住。
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的。我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了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办出园外来住就好了。”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第34回
为何说这个建议提的奇怪呢?因为不论是金钏之死,还是贾宝玉和戏子蒋玉菡厮混,这都跟搬不搬出大观园没有直接关系。金钏是王夫人的丫环,她并没有生活在大观园,贾宝玉调戏金钏是在贾府内发生的。其后王夫人撵走金钏,最终金钏跳井自尽,和住不住大观园没有关系。换句话说,贾宝玉就算搬出大观园,他也是继续住在贾府,并不能从根源上解除“宝玉调戏金钏”这类事发生的概率;
蒋玉菡则更不用说了,他是忠顺王府的戏子,跟贾宝玉的相处更多是府外模式,最多也就是在贾府内开个聚会什么的,但绝对不会在大观园内发生。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贾宝玉住在大观园,可以从一定程度上隔绝他与外界不三不四人的交往。那么既然如此,袭人为何要提出将贾宝玉搬出大观园的建议呢?是什么心理因素,导致袭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细读过《红楼梦》文本的读者就会发现,袭人此举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在防着林黛玉,准确地来说,袭人是要防备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人,避免他们两人之间会发生实实在在的越轨关系!诸君安坐,我们来详细说说这其中的缘由。
让袭人对贾宝玉、林黛玉的亲密关系产生忧虑,是源自《红楼梦》第32回,贾宝玉对林黛玉的表白,且看原文:
宝玉出了神,见袭人和他说话,并未看出是何人来,便一把拉住,说道:“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了,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第32回
贾宝玉本是和林黛玉告白,结果犯了呆性,黛玉已经走了,他误把袭人认作是林黛玉,说出了自己对林黛玉的心意,放在今天,宝玉的这些话似乎听起来很浪漫,可放在古代封建社会,贾宝玉这些话全都属于离经叛道——婚姻只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宝玉居然想自由恋爱!
所以袭人在听到贾宝玉的这些话后,着实把她吓着了,袭人一方面为贾宝玉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担心,另一方面,她担心贾宝玉和林黛玉会做出超越男女界限的事,书中详细记载了袭人的心理:
这里袭人见他去了,自思方才之言,一定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将来难免不才之事,令人可惊可畏。想到此间,也不觉怔怔的滴下泪来,心下暗想如何处置方免此丑祸。——第32回
袭人的防备心理,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这里的“心下暗想如何处理方免此丑祸”恰与上文袭人规劝王夫人,让贾宝玉搬出大观园居住不谋而合——林黛玉住在大观园,贾宝玉住在贾府,这样可以疏远两人之间的物理距离,用这种方式来避免两人的越轨之举。
当然,会有读者以此诟病袭人,因为《红楼梦》第6回和贾宝玉初试云雨情的女子,正是袭人——自己跟贾宝玉发生关系,却一直防备林黛玉,这难道不是心机女吗?
如果这般理解,不免肤浅了,切不可用今天的观念来解释《红楼梦》中的现象。袭人与贾宝玉发生关系,完全正常,因为贾府向来有“爷们未娶妻之前,先在家里放一两个通房丫环”的规矩,所以袭人与宝玉的云雨情,完全处在合理范围之内。
林黛玉就不同了,她是堂堂正正的贵族**,即便贾母赞同木石姻缘,在前80回中,木石姻缘的舆论也远远超过金玉良缘,可封建礼数的规矩是一定要遵守的,一旦贾宝玉和林黛玉真的发生了什么,消息一经传出,毁掉的是贾宝玉、林黛玉两个人的未来。
包括木石姻缘的忠实支持者贾母,她就是封建礼教的坚定遵守者,甚至曾公开发表言论:若是不懂规矩,一味的没大没小,不管他生的再好模样,都是该打死的。(第56回贾母语)更为关键的是,从贾宝玉和林黛玉的亲密关系来看,他们的确存在会越轨的倾向,比如两人曾一起看过《西厢记》、《牡丹亭》这样的才子佳人的禁书;贾宝玉去潇湘馆探望林黛玉,也曾多次有挠对方咯吱窝这样的亲密举动所以抛开对袭人的偏见,她对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亲密存在戒备心理,生怕两人越轨,这是可以理解的。
包括目前《红楼梦》之林黛玉结局研究中,亦有论者认为后期林黛玉很有可能被“闲言碎语”伤害,比如传出贾宝玉和林黛玉太过亲密的腌臜言论(甚至有论者怀疑是赵姨娘所为),这间接造成了林黛玉心病加剧,走向最终泪尽而亡的结局。由此观之,袭人当年给王夫人的建议,何尝不是保护贾宝玉、林黛玉的手段呢?
贾、林爱情悲剧的根本原因是:在封建制度与礼教的桎梏下,青年男女爱情、婚姻不能自主,而取决于封建家长的意愿。具体地说,贾、林的爱情、婚姻不取决于他们自己的意志,而由以贾母为代表的荣府当权派们决定,而贾母又以封建的阶级利益做点为基点,她对林黛玉的“疼”,仅仅是从“骨血”关系出发,并不喜爱她不符封建道德规范要求的“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和“小性儿”;而对薛宝钗的“爱”,则是以她“端方”的封建品格为基点,尤其是适应封建道德要求的“行为豁达,随分从时”的性格。由此终于选中了薛宝钗而弃置了林黛玉。其结果是,同时酿成3个人的悲剧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根据一些专家的看法,林黛玉与贾宝玉被拆散并不是贾母所希望的,请参照刘心武在百家讲坛中关于红楼梦的解读)。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红楼梦!
其实黛、钗相对于宝玉按现代遗传学来说,都属于近亲,黛玉与宝玉是姑表兄妹,宝钗与宝玉是姨表姊弟,是不能结婚的。古代时候这种关系也不准结婚,但红楼梦为达到文学效果,故意采用了这种关系。
简单的说,黛玉与宝玉的爱情属于“木石前盟”,前生已经注定。宝钗与宝玉的爱情存在于传说中的“金玉良缘”,然而最终“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美中不足,好事多魔’”,最终结局是黛死钗嫁,但宝钗却未得到宝玉的爱情,宝玉最终出家。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林黛玉的故事简短概括如下:
林黛玉10岁被接到贾母身边抚养教育,寝食起居,一如嫡孙贾宝玉。与11岁的贾宝玉同住同吃,吃穿用度都是贾母打点。自视地位在三春之上,实则只是隔一代近亲,因被王夫人的仆人最后一个送宫花而很不愉快。11岁时又死了父亲,从此常住贾府,养成了孤标傲世的性格。
12岁时,贾元春省亲后,林黛玉入住潇湘馆,在大观园诗社里别号潇湘妃子,作诗直抒性灵。林黛玉与贾宝玉青梅竹马,脂砚斋说二玉近中远实远之至。绛珠还泪的神话赋予了林黛玉迷人的诗人气质,为宝黛爱情注入了带有奇幻元素的罗曼蒂克色彩,同时又定下了悲剧基调。
林黛玉与薛宝钗在太虚幻境才女榜上并列第一,二人既存在人性上的德才之争,婚姻上的金木之争,又因同属正邪两赋的禀性而惺惺相惜,林黛玉最后于贾宝玉、薛宝钗大婚之夜泪尽而逝。
黛玉葬花的艺术造诣
《葬花吟》是林黛玉感叹身世遭遇的全部哀音的代表,也是作者曹雪芹借以塑造这一艺术形像,表现其性格特性的重要作品。它和《芙蓉女儿诔》一样,是作者出力墓写的文字。这首风格上仿效初唐体的歌行,在抒情上淋漓尽致,艺术上是很成功的。
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悲剧,二百多年来一直激动着人们的心弦。早在曹雪芹还没有完全脱稿的时候,这部小说就在人们手中传抄流行,其中的故事,已成为人们热烈谈论的话题。当时流行一句话,叫做“开谈不讲《红楼梦》,纵读诗书也枉然”。清代陈其元的《庸闲斋笔记》和邹弢的《三借庐笔谈》还分别谈到了两则动人的故事:一个是杭州的一位姑娘,因为读《红楼梦》,自感身世,积郁成疾,后来悲痛而死;一个是苏州一位姓金的男子,读《红楼梦》,悲悼黛玉的命运,终于成为疯子。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谱写了一曲关于爱情和理想的动人心弦的乐章,它使封建社会里遭受礼教残酷压制的广大青年男女因为爱情上的痛苦和不幸命运而产生共鸣,也唤醒了他(她)们为幸福和自由的恋爱、婚姻的追求。《红楼梦》所写的宝黛爱情悲剧有着时代的深刻的典型意义。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写宝黛爱情有着精心的设计与布局。这部作品有着一个复杂庞大而又精巧玲珑的网络结构,宝黛爱情在这个结构中占有重要位置,它和一些次要的故事和情节互相穿插,互相交织,构成了严密的整体。从这个爱情故事来说,第三回到第七回,黛玉、宝钗相继进入荣国府,是这个故事的序曲,从第八回到三十二回,主要是爱情双方这一对矛盾的内部发展和冲突。宝钗的出现,又给这矛盾以新的复杂内容,同时又逐步展示各有关人物的思想、性格。三十二回以后,爱情的矛盾由内部转到主要写外部,作者从贾府这个更为广阔的空间来展示它无比的复杂性,进一步突出它的悲剧结局的必然性。八十回以后,应该还有急转直下的第三个阶段,宣告这—悲剧的最后完成,悲剧人物的最后结局。可惜作者没有完稿(或者说原稿的这—部分已经遗失)就去世了。这—工作是由高鹗来完成的。
贾宝玉是贾府这个“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的世家子弟,是这个封建家族所期待的家业的继承人。但是他并没有按照封建家庭所安排的道路走,而成了一个叛逆者和不肖子孙。在该书中让我们看到,在这个家庭充满了腐殖质的土壤里,长出了一株具有新的活质的幼苗。贾宝玉的家族和所在的世俗社会反而成了他认识—切罪恶渊薮的课堂。书中有一首《西江月》写他:“潦倒不通庶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怕世诽谤。”
他成了这个社会“无才补天”的顽石,成了封建家长心目中的“混世魔王”。封建家长在这个子弟身上充满了失望和惊慌。
贾宝玉性格的一个突出的方面就是对旧的传统的封建文化和孔孟礼教的怀疑与批判。他说过,“除了《四书》,杜撰的也太多呢”。他批评“混供抻,混盖庙”的愚昧主义。他对当时一般读书人走的八股科举制度极端反感。他厌恶仕途经济,厌恶那些贪婪无行、钻营拍马、像贾雨村之流的官僚士人。对于封建社会标榜为文臣武将的典范的“文死谏”、“武死战”,则大胆痛斥为“沽名钓誉”,“国贼禄鬼”,而对于在封建家庭中处于受压迫、受侮辱地位的许多女子,则寄予赞扬和同情。在贾宝玉身上,透露出了我国十八世纪刚刚升起地平线的民主主义思想萌芽的光芒。
林黛玉在大观园姐妹中最了解、同情和支持宝玉,因而成为宝玉知心的—位朋友。他们在志同道合的基础上培植了爱情的幼苗。黛玉从来不劝宝玉关心仕途经济,去读书做官。我们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我国优秀的古典文化传统所陶冶出来的高洁才情。她不仅容貌出众,而且明诗工赋,在大观园里迸射出奇光异彩。她酷爱的不是《四书》、《列女传》,而是那大胆表现反抗封建礼教的《西厢记》、《牡丹亭》。这些作品激发了她和宝玉的青春的觉醒,并共同为自己的幸福和理想而斗争。
三十二回以前,我们看到爱情主题的描写差不多是紧针密线,笔力集中。三十三回以后,虽然也写了与这—主题直接或间接有关的事件,如宝玉挨打,钗、黛探伤,袭人被提拔,绣鸳鸯梦兆绛芸轩,宝玉梦中大喊“木石姻缘”等等,但这条密线渐渐疏淡了下来,到三十八回以后、似乎中断了。
曹雪芹的笔开始转而去写荣国府里大大小小的宴饮聚会,姑娘们的联社赋诗,写贾府内部复杂的矛盾斗争,以及一系列其他事件。因为在三十二回以前,在集中笔力写了宝黛的互相试探,然后在他们共同的思想基础上建立了信任这个“内部”矛盾解决以后,曹雪芹需要在更为广阔的空间来揭示宝、黛爱情悲剧的典型环境和深刻的根源,需要更加深广地写出贾府以至整个世俗社会的腐败、衰朽,以及大无可如何的没落趋势。所以,可以说三十二回以后,宝黛爱情描写重点从“内部”转向了“外部”。
我们看到,在此后的章节里,宝黛的误会、吵闹少了。在疏密相间的爱情描写的发展中,林黛玉总是哀叹在大观园里谁是自己知冷知热的人。三十五回,怡红院前,探伤的亲人络绎不绝,“黛玉看后,不觉点头,想起父母的好处来,早已泪痕满面”。她想起《西厢记》里的崔莺莺,见到新来的薛宝琴,都不由产生何处有亲人的悲叹。她脆弱的心差不多要被这沉重的心事所搅碎。在偌大的大观园,只有那贴身的丫环紫娟在为她分担着自己的悲哀和欢乐。情辞试莽玉,这位好心的丫环代姑娘去考验宝玉几乎闹出—场乱子,但也只有她,能够和黛玉直率地讨论深深隐藏着的心事:“……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你愁了这几年,又没个父母兄弟,谁是知疼着热的?趁早儿,老太太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完了大事要紧。”但是我们又怎能希望黛玉会有更勇敢的行动呢?而且又怎能期待紫娟这个地位卑贱的丫环能给姑娘以多大的帮助呢?然而当薛姨妈假惺惺地说不如把林妹妹定给宝玉时,紫娟终于不顾自己的身份和羞涩而急忙凑上去说:“这主意,为什么不和老太太说去?。”但是,纵观《红楼梦》前八十回,(实际也包括高续四十回)我们却始终没见薛姨妈把自己的话付诸行动,究竟“为什么不和老太太说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不仅没有说,倒是“金锁是和尚给的,说是要有玉的才能配”之类的话没有忘记挂在嘴上。这位伪善的姨太太—席廉价的“爱抚”,居然就赢得了黛玉天真的感激,并从此认她作了“妈”!五十七回的文字,不仅写出了薛氏母女的伪善,黛玉的天真,紫娟的热情,更是我们洞察黛玉内心世界的重要章节。
封建社会里,普遍实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制度,青年男女对于关系着自己切身利益的“终身大事”没有主宰的权利。他(她)们被隔绝在互不接触的狭隘的天地。封建家长对自己子弟的要求是熟读圣贤书,做好八股文,走科举考试的道路,以便成为统治阶级的帮凶和奴才,而对于一个女子,则要求她们成为具有“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她们的青春就是在重门深闺娴习女红针黹、描龙绣凤中耗去,《女儿经》、《列女传》之类的腐朽书本成为她们仅被允许看的生活教科书。封建礼教的枷锁禁锢着她们身心的健康发展。我们今天的读者差不多无法理解或者怪罪她的过分感伤了,但我们应知道,这个姑娘这种扭曲了的思想性格正是那罪恶的社会制度造成的。
现在让我们再来看作品描写爱情婚姻的第二人——那个本来在宝黛爱情中是个多余的人的薛宝钗吧!
姑娘们同填柳絮词,黛玉写得很感伤:“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而薛宝钗却在漂泊的柳絮里找到了乐观和希望,她似乎是针对着黛玉的悲愁唱出另一种迥然不同的格调:“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宝钗在大观园里的成功,正是和她的“善假于物”分不开的。她能在凤姐向贾母讨欢的当儿凑着说:“我来了这么几年,二嫂子凭他怎么巧,再巧也不过老太太。”在三十二回里,我们已经看到她竟然就金钏儿的惨死大张诬蔑之词。而在这里我们又看到,当尤二姐被凤姐毒计害死后她的冷漠无情:“这是前生命定……只好由她去吧!”这个少女灵魂已经被封建正统思想污染到了一种可怕的境地!
薛宝钗这个在宝黛爱情王国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她是以与当时社会的融洽自如、乐观与进取的精神进入大观园的。这个少女不仅有着封建“闺英闱秀”中少有的秀美,但又有着世俗社会的一切庸俗。这个“行为豁达,随分从时”,深得下人欢心的少女,出身于四大家族之一的金陵薛家,是赫赫一世的皇商的千金。她的母亲是贾府当权派一一也是主宰着宝玉婚姻大权的王夫人的胞妹。正由于上一代的联姻,使得四大家族更具有荣辱与共的政治和经济力量。宝钗形象有时确也迷乱过宝玉这个具有世家子弟某种劣根性的贵族公子的视线,因此使黛玉不得不带有过敏的提防。而林黛玉这个苏州姑娘在贾府,实际上已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世俗社会要求婚姻—方的一切,她几乎都没有,她没有任何有效的物质力量去与第三者抗争。她唯—具有的,只是她那颗少女赤诚的心,一颗与宝玉共同跳动的心。她炽烈地爱着宝玉,但却又必须把这颗心深深地埋藏在她那闺阁**的身份里面。她需要自矜内重,绝不允许她的**身份那怕稍稍损伤—点。在这个异姓的环境,一切“都要步步留神,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要多行一步路,恐被人耻笑了去”,更何况那种“*乱”、“私奔”等在礼教社会是绝对不允许的。她毕竟还是一个诗礼传家的名门闺秀,她所受的教养,使她不可能有更大胆的反抗行动。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如此矛盾,如此痛苦的悲剧性格!而在大观园世俗的人们看来,她反而是孤高自许,目无下尘,这对她又是多么的不利。
第七回,周瑞家送宫花。我们看到唯有她要问:“还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她并不知道她是无意中得到最后的两枝,然而却禁不住冤屈送花人:“我就知道么!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呀!”这是序曲里让我们看到的黛玉的性格。
进入第八回,爱情的冲突便逐渐展现出来。宝钗初入贾府,一次,不过与宝玉闲谈而被黛玉撞见,她偏偏说了一句:“我来的不巧了。”这是我们在作品中所看到的黛玉爱情的第一次流露,而且是以一种她所特有的莫名的、多疑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她知道,封建社会里,往往因应着什么“金玉良缘”之类的话而构成婚姻。她已感到,这个佩戴着金锁的姑娘,进入在她看来似乎是自己领地的王国,对自己有多么大的威胁!
第九回写宝玉入学时到黛玉处辞行,黛玉也要问一句:“你怎么不去辞你的宝姐姐呢!”从第八回到三十二回,我们看到宝、黛爱情是充满着如此多的、无休止的烦恼、生气与痛苦的。“大观园诗才题对额”以后,黛玉以为自己给宝玉做的香袋被小厮们摘去而大为伤心怄气,却不知宝玉珍藏在自己贴身的胸前;又一次,因湘云无意中说了句唱戏的小旦像林姐姐,却引起了一场气泄在宝玉身上的风波。……
爱情,总是带着它那个阶级和时代的色彩。在《红楼梦》的时代,像黛玉的出身和教养,我们不能想象能有今天刘巧儿那样的女性,会骄傲地唱出:“这一回我可要自己找婆家呀”的时代的声音。现实主义巨匠曹雪芹,总是把握住这个塑造人物典型的方法。
在二十九回里作者就曾经给我们作过交待:“原来那宝玉……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如今稍知些事,又看了些邪书僻传,凡远亲近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闱秀,皆未有稍及黛玉者。所以早存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故每每反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因你也将真心真意瞒起来,我也将真心真意瞒起来,都只用假意试探。如此“两假相逢,终有一真”,其间琐琐碎碎,难保不有口角之争。
封建社会和它的婚姻制度的不合理就是这样,统治阶级可以允许最下流的*乱,最无耻的两性关系——像宁、荣二府里里外外发生的一桩桩丑事那样,但却不允许纯洁合理的青年男女——像贾宝玉、林黛玉那样的爱情存在。
在这些章节里,我们除了看到宝黛爱情的描写,他们思想性格的刻画外,还看到薛宝钗性格的逐步展示。它让我们在大观园大大小小事件的描写中,渐渐认识这个随分从时、深得上下欢心的少女的本质。她有着与自己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处世哲学: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这个从来不爱什么花儿粉儿的姑娘,经常吃着一种“冷香丸”,理性似乎过早地夺去了这个少女应有的热情。她心里口里赞扬袭人:“倒别错看了这个丫头,听他说话,倒有些识见”。她并“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贾母为她做生日,让她点戏,这个口口声声“女子总以贞静为主”的少女,居然在贾母面前点了《西游记》、《山门》这样两出热闹戏。她还回答贾母,她爱吃的是甜烂之物。原来,“宝钗深知贾母年老之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物,便总依贾母喜者说了—遍。”又一次,贾妃从宫中送来一个灯谜,在宝钗看来,“并无新奇”,但“口中少不得称赞,只说‘难猜’。故意寻思,其实一见早猜着了。”在这前一部分的初步展示中,我们看到,她是一个过于早熟、过早地就失去了少女的单纯、世俗的市侩心理过早地渗入她灵魂的人。正因如此,她深得上从贾母、元妃,下至袭人等许多正统派人物的欢心。
宝黛爱情就是在这种充满了矛盾的因素中发展着,阴霾的云雾也渐渐地笼罩到他们的头上,种种不祥的预兆似乎已经告诉人们它的悲剧结局:“金玉良缘”的说法以外,又来了个张道士为宝玉提亲:清虚观打蘸,偏偏又让宝玉得到一个与史湘云一样的金麒麟。“因麒麟伏白首双星”,这个奇怪的回目,不知道曹雪芹将要告诉我们这—爱情故事的什么变故。二十二回又说“贾母自见宝钗来了,喜她稳重和平”,意将给她做十五岁生日。人们都说:“自然和往年给林妹妹做的不同了”。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送给众姐妹的礼物,惟独宝玉和宝钗的一样……这难道都是偶然的巧合吗
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是写宝黛爱情的极为重要的—章,这一章是一个转折。它至少告诉我们下面三点内容:
1,通过袭人、史湘云的谈话,我们知道了薛宝钗思想性格的本质,并且知道了宝玉所以选择黛玉而厌弃宝钗的根本原因。
2,从黛玉无意中听到袭人、史湘云和宝玉的对话,亲闻了宝玉“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她终于释开过去始终“不放心”的重负。
3.宝黛互诉肺腑,偏又被袭人撞见,震惊万分,“惊疑不止,又是怕,又是急,又是臊”,引起她“倒怕将来难免有不才之事,令人又惊又畏,却是如何处治,方能免此丑祸”的担心。预示着她在王夫人面前的告密、封建家长的防范、大观园里—系列不利于宝黛爱情的事件的发生。突出的如宝王挨打、抄检大观园、撵逐晴雯、司棋、芳宫等。
脂砚斋在关于《红楼梦》的行文结构的评语中经常有一句“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说法。那就是说,《红楼梦》描写事件,常常运用此起彼伏,时隐时显的写法。有时候,事件发展的线索似乎不见了,但却又在它远远的地方显露出来。关于宝黛爱情的描写有时也是这样的。
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悲剧是《红楼梦》里动人的重要事件。我们应如何理解宝黛的爱情悲剧呢应从以下几方面来理解:
1、宝黛爱情悲剧是《红楼梦》里的中心故事。是贯穿全书的主要线索。全书以这为主线,在贾府兴衰的背景上,描写了宝黛爱情的发生、成熟以至悲剧的结局,并连接了众多女子的不幸遭遇等其它线索,把爱情描写引向广阔的生活,充分揭示了造成爱情悲剧的主客观因素,这样就使爱情描写具有了丰富的内容。
2、宝黛爱情是一种带有新色彩的爱情。这一爱情,一方面继承了前代的反封建传统;另一方面又突破了前代作家所表现的爱情,而前进了一大步。这主要表现在通过贾宝玉对“德、言、工、容”俱全的薛宝钗和从不劝他立身扬名的林黛玉这两个爱情对象的选择上,来展开两种思想、两条生活道路的冲突,并从而提出一个新的恋爱观,那就是爱情必须建立在反封建主义为内容的,性格相投,思想一致的基础上。
贾宝玉、林黛玉不仅在爱情上反封建,而且在对待仕途、科举、功名富贵等问题上也具有叛逆的思想。林黛玉在实际上有许多背离了封建时代的妇道,她把全部精力都用在非女儿本分的读书和写诗上,她把当时视为邪书的《西厢记》在心里记得烂熟;更重要的是她对封建家庭里的“孽根祸害”的贾宝玉采取了支持的态度,不仅对他从不说那些仕途经济的“混账话”,而且还终身相许。正因为共同的叛逆性才把两人更深的引向爱情;而爱情又使他们走向了更深的叛逆之路。薛宝钗很美丽,脾气好,博学,会处事,虽然她也曾使宝玉心动过,但因两个人的思想性格格格不入,一个是封建的叛逆者,一个是封建的维护者,所以贾宝玉选择了林黛玉。
作者通过宝黛的爱情,表现了只有建立在反封建基础上的爱情,才是美好爱情的这一思想,但是这种爱情为封建社会、封建家长所不容,因此造成了悲剧。
薛宝钗她虽然获得了婚姻,但这是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所谓的“金玉良缘”也只是一种悲剧结局。曹雪芹通过宝黛所提出来的爱情原则,有了民主思想的内容,接近现代的恋爱观,这是很不容易的。
另外,曹雪芹在处理这一传统爱情题材的时候,他继承发展了前代小说、戏曲中爱情故事反封建传统,但又突破了过去爱情描写上的一见钟情,郎才女貌的熟套子,他第一次明确提出了爱情必须有思想一致的基础。曹雪芹还打破了爱情故事上大团圆结局的传统思想和写法,他描写了宝黛爱情的悲剧结局,这悲剧是震撼人心的。《红楼梦》对爱情描写具有新颖性和思想高度。
3、曹雪芹写出了宝黛爱情的新特点,也写出其复杂性,写出了宝黛爱情上的历史局限和阶级的局限。贾宝玉和林黛玉在思想上渴望爱情,在行动上寄幻于家长,在爱情上他们俩没有摆脱封建的精神负担。这点在林黛玉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些,林黛玉愿意和贾宝玉结成生死情侣,但宝玉用《西厢记》的话来表达他自己爱情时,林黛玉又把这视为有失身份、有碍道德的事。他们俩人在思想上渴望自由恋爱,能达成现实的婚姻,但在行动上无法突破封建礼教的限制。他们的爱情是真挚的热烈的,但他们不能也不敢采取直率表明的方式,他们表达爱情痛苦、曲折的方式,反映了他们自己身上的思想矛盾,反映了在爱情观念上,仍然没有摆脱封建礼教的束缚。贾宝玉对林黛玉的爱是真挚的专一的,但他也曾对薛宝钗动过情,他和袭人有过爱昧的关系,他有着贤妻美妾一夫多妻的思想。因此,封建阶级在这方面对宝玉的烙印是很深的。
宝玉、黛玉追求自由爱情,但他们把爱情看作是生活中最有意义的东西,把爱情在生活中的地位绝对化起来,成天为爱情而苦恼、烦闷、忧伤,他们把对方作为生活主要意义之所在,因此一旦失去了爱情婚姻的希望,也就失去了生活的主要意义,于是觉得生命存在的价值也就有限了。他们的这种观点和感情,和他们有钱阶级的地位思想感情是分不开的,因此他们的爱情充满了缠绵悱恻和伤感的情调。宝黛的爱情从内容到情调,从行动到方式都体现了阶级的局限和软弱性。因此我们说,他们的悲剧和自身的软弱性是分不开的。
4、宝黛的爱情悲剧具有深广的社会内容。曹雪芹不孤立地写爱情悲剧,而是从各个不同的侧面,揭示了爱情悲剧的社会原因,特别是描写了贾家的衰败,这是宝黛爱情悲剧的典型环境。“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的矛盾。是封建势力与自由爱情矛盾,随着贾家的衰败,形势对宝黛越来越不利,贾母等人虽了解宝黛在爱情问题上的倾向,但他们是站在家长的立场上看待这一问题的。在他们看来,宝玉是个不孝子弟,而黛玉的思想作风也违背封建礼教显得很古怪,如果让他们二人成婚,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我们知道,当时贾府在经济上已陷入枯竭,家族内部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急待一个有办事能力的当家人,薛宝钗是理想的人选。她不仅思想上遵循封建的妇道,是封建礼教的淑女,而且她很会处关系,有管家的才干,只有她才能适应贾家的需要,充当挽救颓局的中流砥柱。因此家长们为宝玉选择宝钗,是一种共同的认识和必然的趋势。在这样的形势下,宝黛的爱情就必然是悲剧的结局。吴组湘先生说:“作者是努力从人物性格和生活环境的极其复杂深邃的关联和发展上来‘和盘托出’这个悲剧的。”
黛玉葬花
黛玉,一个娇弱、敏感的女孩子。黛玉葬花,也有人说是矫情:不就是受了一点小委屈嘛,何至于此呢?但是,越读红楼,不禁越发怜惜黛玉。有人说,黛玉多愁善感,有着一种病态的美。那么,曹公“泪尽而逝”岂亦非爱哭之人?满纸的“荒唐言”,亦不过是一把“辛酸泪”罢了。黛玉爱哭,是为了爱情么?非也。黛玉和宝玉,乃是知己。脂批曾说,黛玉之泪,非为离恨,而为惜知己。绛珠,即为血泪。这棵三生石畔的一株小草,岂非那块石头的一把泪?!绛珠“还泪”的最终结果,则是青埂峰下的那块石头亦有了一把“辛酸泪”。所谓“木石”,不就是石头和它的一把泪么?当那块顽石也有了泪,“木石前盟”于是证得。贾宝玉和林黛玉,一对“木石”,均是堕落情根。从黛玉,总是会联想到雪芹。她的泪,就是用来点化宝黛玉葬花
黛玉,一个娇弱、敏感的女孩子。黛玉葬花,也有人说是矫情:不就是受了一点小委屈嘛,何至于此呢?但是,越读红楼,不禁越发怜惜黛玉。有人说,黛玉多愁善感,有着一种病态的美。那么,曹公“泪尽而逝”岂亦非爱哭之人?满纸的“荒唐言”,亦不过是一把“辛酸泪”罢了。黛玉爱哭,是为了爱情么?非也。黛玉和宝玉,乃是知己。脂批曾说,黛玉之泪,非为离恨,而为惜知己。绛珠,即为血泪。这棵三生石畔的一株小草,岂非那块石头的一把泪?!绛珠“还泪”的最终结果,则是青埂峰下的那块石头亦有了一把“辛酸泪”。所谓“木石”,不就是石头和它的一把泪么?当那块顽石也有了泪,“木石前盟”于是证得。贾宝玉和林黛玉,一对“木石”,均是堕落情根。从黛玉,总是会联想到雪芹。她的泪,就是用来点化宝玉的。雪芹的泪,亦是来点化世人的。有人也许会质疑:她真的赋有这样的“使命”么?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子罢了。若说如此,那么宝钗以小小年纪,就如此深通人情世故,亦非合乎情理。我也无法解释,这大约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慧根吧。暮春时节,在纷纷的花瓣雨中,黛玉感觉到了悲剧的宿命。她是“花魂”啊。多年以后,宝玉在历尽沧桑之后,亦有了同样的感觉。
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确乎是一见钟情式的爱情。然而,这种一见钟情式的爱情又不是简单的“以貌取人”,而是有着深厚内涵的。那么,曹雪芹是怎样在一个简单的林黛玉与贾宝玉见面的场景中把这种意蕴深刻的一见钟情式的爱情表现出来的呢?我们不妨来细细的品味一下,就可以领略到曹雪芹那支笔是如何高明如何传神了。而这种深刻的一见钟情,也在一开始就奠定了贾宝玉和林黛玉坚贞不渝空前绝后的伟大爱情传奇。
首先,是“欣赏”。
小说在贾宝玉和林黛玉见面时,通过两人彼此的观察,道出了双方在各自心中的外在形象,应该说那是唯美的。且看这两段:
黛玉心想,这个宝玉不知是怎样个惫懒人呢。及至进来一看,却是位青年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嗔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缨络,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宝玉早已看见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儿,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见礼。归了坐细看时,真是与众各别。只见: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说明两人对彼此外在的长相和内在的气质都达到了相互欣赏惺惺相惜的程度。这是激发一切美好情感的开端。
其次,是“面熟”。
且看小说里的描写,林黛玉见到贾宝玉时是:“便大吃一惊,心中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的,何等眼熟!’”而贾宝玉则更加直接,马上说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并进一步解释道:“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倒像是远别重逢的一般。”
关于这点,我曾经在拙文《贾宝玉为何深爱林黛玉?》里论述过,认为这种“面熟”,其实源自父辈的贾政和贾敏兄妹相似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以及作为儿子的贾宝玉和作为女儿的林黛玉对此的继承以及贾政和贾敏分别对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熏陶培养所致,表面上是“唯心”的和“神秘”的,其实大有深意。这表现出两个相互欣赏的年轻人具有“相同的价值观和世界观”,而且对彼此自然流露出的“天然本性”具有天然的亲近感,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谓此也。难怪贾母在听到这样荒唐的话后反而高兴的说:“好,好!这么更相和睦了。”
第三,是“质同”。
两人相互打量之后,发生了一段对话:
宝玉又道:“妹妹尊名?”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道:“表字?”黛玉道:“无字。”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探春便道:“何处出典?”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妹妹眉尖若蹙,取这个字岂不美?”探春笑道:“只怕又是杜撰。”宝玉道:“除了《四书》,杜撰的也太多呢。”
在我看来,这段话表现出了作者曹雪芹先生对于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相同的本质性”的一种判断。不管是贾宝玉杜撰也好,还是确有这种说法也好,其实都不重要。因为曹雪芹在这里设计的这段话就是要告诉大家,贾宝玉和林黛玉是同源的,都是石头,所谓“西方有石名黛”,而贾宝玉佩戴的那块玉本来就是由石头幻化而来的。这就点明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同质而且同源。
第四,是“求同”。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更为奇特的事,贾宝玉问林黛玉有没有玉,林黛玉说没有,贾宝玉立即痴性大发,又哭又闹,摔玉砸玉。这段描写,表面好像是写贾宝玉的荒诞不羁,但其实很有深意,实要表现贾宝玉那种急切的想和林黛玉“求同”的心情,也就是说贾宝玉在见到林黛玉,经过短暂的交往之后,立即激发出一种强烈的和林黛玉“完全一样”的心理。这种心理,其实就是一种“爱意”的表示,有点类似于现代人穿情侣衫戴情侣表。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佩服曹雪芹先生的生花妙笔,在不到两页的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初次见面的描写中,他通过欣赏、面熟、质同以及求同等心理发展轨迹生动揭示出了一种超越一般意义上的肤浅的一见钟情,表现出了贾宝玉和林黛玉那种来自于生命最深处的感情基础。而也就是凭借这样的描写,我们当可以肯定,贾宝玉和林黛玉是真爱的,而且他们注定要不渝的相爱终生。
当然,在贾宝玉为与林黛玉求同而砸玉闹得贾府上至贾母下至丫鬟惊慌失措的局面来看,又似乎在暗示着两人爱情的挫折、磨难和不顺。
欢迎分享,转载请注明来源:表白网
评论列表(0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