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肉肉回到厅堂之时,就瞧见润玉还跪在地上。知道他是上神,跪一跪不打紧,却还是心疼他,但我是来道歉的,要忍住!
临秀姨站在一旁不说话,水神亲爹冷脸训斥道:“润玉,本神原以为你是个小心谨慎的,处处会替觅儿考虑。没想到,如今竟看走了眼,不过就是短短数月,也按捺不住吗?”
“事出有因,小婿知错,”润玉也不多辩解,“还请泰山大人原谅。”
“都还没大婚呢!就别上赶着喊‘泰山大人’,不成体统。”爹爹显然气急了。记得他之前还同我说,润玉礼数周全,不摆架子,自称为婿。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是,岳丈大人。”润玉应道。
“你”面对油盐不进的润玉,一时间,爹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在后头听着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爹爹应该早知道我来了。不过,还是板起脸来,装作严肃问道:“谁在那,鬼鬼祟祟的?”
“爹爹,是我。”我应声走了出来,冲润玉灿然一笑,他也嘴角一扯。身旁的肉肉看了我们一眼,不忘提醒道:“锦觅,记得你是来道歉的。”
“嗯,放心吧,肉肉。”我走上前去,当时就跪在两位尊神面前,诚恳道:“爹爹、临秀姨,是觅儿不好,不该彻夜不归,让你们二老担心了。”
谁知,还没等他们开口,润玉已着急抢先道:“岳丈大人、岳母大人,此事与觅儿无关,她全然不知。她性子纯良,才遭了人的道,是小婿看护不周。以后,定不会出此等纰漏,还请二老放心。”
“不是的,爹爹、临秀姨,小鱼仙倌当时不在璇玑宫,他来的时候,我已经中毒了。后来他说岐黄仙官那里求药不便,于是我们就灵”
话还没说完,爹爹就一阵猛咳,我连忙问:“爹爹,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爹爹也不回我话,继续咳嗽,肉肉小声道:“别说了,锦觅。”
临秀姨则是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下不为例,你爹爹也是为了你好。”
然后,又转头对润玉道:“夜神也起来吧,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也清楚,错不在你。水神也是让你警醒些,莫让觅儿受人欺侮。水神得女不易,视若珍宝。”
“泰水大人尽管放心,小婿将觅儿视若己命,定不辜负。”润玉郑重道,却没有起身。
“好了,都起来吧。”见临秀姨出来打圆场,爹爹也不好再犟,只好顺势原谅了我们。
我觉得爹爹也不是真生我们的气,就是心里气不过罢了。不过他究竟气不过什么,我也不清楚。
“小婿谢过岳丈大人。”润玉理了理衣裳下摆,得体起身。
“别喊什么岳丈大人,怪别扭的。”水神绷着脸,又说了句。
“是,泰山大人。”润玉恭敬道。
我再看爹爹,感觉他似乎被噎到的表情,不过这茬好歹是过去了。
正当此时,有仙侍来报说,鼠仙来访。爹爹便让仙侍将人迎进来,很快,那位长得贼眉鼠眼的鼠仙走了进来。
“仙上此处如此热闹,小仙见过风神、夜神,锦觅仙子安好。”鼠仙冲着我们一群人打招呼,最后目光落在肉肉身上,问道,“不知这位仙子是?”
“肉肉,她是我的好朋友多肉仙子。”我抢先答道。
“原来是多肉仙子,同锦觅仙子一般灵动可人。”鼠仙夸道。
我和肉肉一起向鼠仙行礼,接着爹爹就招呼他坐了下来。鼠仙笑言道:“赶巧今日夜神也在,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三人手谈两局。”
“本神正有此意。”润玉从善如流,爹爹也点点头。
于是,通灵翡翠棋盘摆开,爹爹和鼠仙先下。我有棋瘾,便拉着肉肉在一旁围观,润玉连忙幻出几张石凳,让我们坐下。
临秀姨对下棋倒没什么兴趣,就去给我们张罗茶水、点心去了。鼠仙和爹爹俩人棋艺相当,很快棋盘就被厮杀出两片阵地,可谓旗鼓相当。
看到精彩处,我都忘了手中的七彩琬琰,润玉眼睛关注着棋局,心思却全在我身上。贴心接过那咬了几口的糕点,投喂我。
我也习惯了他的照顾,张口便咽下。接着他又端过茶盏,将水吹了几口,递到我的嘴边,我自然低头喝了一口。
润玉伺候了半天,我心安理得享受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大家都是一副没眼看的表情,不过大概也都习惯了,只好装作没瞧见。
只是肉肉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走人。
原以为爹爹会赢,没想到他却棋差一招,输了这局棋。
“承让了,水神仙上。”鼠仙行礼道。
爹爹大方道:“多日不见,鼠仙的棋艺又进益许多,本神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侥幸而已,还请夜神手谈一局。”鼠仙做个一个相邀的手势。润玉也不客气,便起身坐上了棋桌。
爹爹不在意输赢,我却有些不甘心,靠近润玉身边,耳语道:“小鱼仙倌,你一定要赢,把场子找回来。”
润玉听言,嘴角忍不住上扬,用只有我可以听见的声音道:“遵命娘子。”
爹爹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我连忙识相直起身子端坐。肉肉大概是忍不下去了,同我说:“锦觅,我去厨房帮风神仙上准备鲜花饼。”说罢,就一溜烟跑了。
我也不去拦她,专心看润玉和鼠仙下棋,他们二人一人执白,一人执黑,在棋盘上大杀四方。
起初,润玉的白子一直被鼠仙的黑子压制住,不要说替爹爹找回场子,怕是连自己的场子都守不住。
我在一旁忍不住叨叨:“小鱼仙倌,你别下那里,下这里。小鱼仙倌,你怎么下那里?小鱼仙倌”
对于我的喋喋不休,鼠仙倒是没说什么。爹爹听不下去了,佯装生气道:“觅儿,不懂规矩,观棋不语真君子。”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仙。”我吐吐舌头道,爹爹也拿我无法。
就当我愤愤不平之时,润玉出其不意包抄了鼠仙棋盘上的大部分黑子,方才还步步紧逼的棋形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很快,润玉居上峰,白子转而压倒黑子,我忍不住欢呼雀跃,兴奋地拉扯他的衣袖道:“小鱼仙倌,我们快赢了。”
润玉宠溺地看了我眼:“还早,别急。”
果然,不多会,黑子满盘皆输,润玉赢了。我们大获全胜,我忍不住跳起来大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小鱼仙倌。”
“嗯,我们赢了。”润玉的脸上漾起湖水般的柔情,笑意一层层荡开。
“夜神棋艺高超,小仙甘拜下风,佩服佩服。”鼠仙作揖道。
“承让。”润玉回礼。
此刻,临秀姨和肉肉端着新出炉的鲜花饼正好赶到,招呼大家:“快,都来尝尝。”
这次的鲜花饼以蟠桃肉为馅,配上桃花,味道清新淡雅,甜而不腻,实在美味极了。众人吃后,赞不绝口。一时间,欢声笑语一片,宾主尽欢。
没承想,此时雷公、电母带着一群天兵天将冲了进来,当即就要把鼠仙拿下。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家都大吃一惊,润玉当时就紧紧护在我面前,大喝道:“放肆!你们奉了何人的旨意,竟敢在洛湘府横冲直撞?”
雷公一见润玉,就携电母过来行礼道:“夜神殿下,我等奉了天后娘娘的懿旨,前来缉拿叛贼。”
听言,爹爹呵斥道:“就算是奉了荼姚的旨意,也容不得你等在我洛湘府造次。鼠仙乃府上宾客,何故成了逆贼?”
六界皆道爹爹为人和善,上善若水,出了名的好脾气。如今连他都动怒了,可见这些人有多过分。
不过,我对雷公、电母素来没好印象,上回就是他们一路追杀我到花界。要不是润玉拼死相护,我早就给他们剁把喂鱼了。
就是不知道,鱼吃不吃霜花?
“水神仙上恕罪,鼠仙确是逆贼,他与洞庭余孽勾结,意图对天界不轨。有往来书信为证,证据确凿。若是仙上不服,我等可以去天帝面前理论。”
就当双方僵持不下之时,鼠仙开口道:“仙上和夜神不必再替小仙求情了,小仙随他们去了便是。愿赌服输,哈哈哈”说罢,竟仰天大笑起来。
不过,有了爹爹和润玉的阻扰,雷公、电母到底是客气多了。电母说道:“鼠仙,你乃十二生肖之首,仙阶也不低。若你真有冤屈,可以到天帝陛下面前伸冤。多有得罪。”
就这样,鼠仙就给他们用捆仙锁给绑走了。
待雷公电母一众人呼啦啦离开后,我们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当中。过了好半天,爹爹和润玉都皱起了眉头。
最后,爹爹开口道:“润玉,我们走一趟凌霄宝殿吧。不论如何,事关洞庭水族,我等都不该置身事外。”
“是,泰山大人。”
接着,爹爹又吩咐道:“临秀,你就留在洛湘府,照顾好两个孩子。”
“师兄放心吧。”临秀姨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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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经阁,天帝太微立在一副画像前独自出神,连润玉进门都不知。润玉对着天帝恭敬行礼,唤了一句:“父帝。”太微这才回过神来,长袖一挥将画像收入袖兜之中。
润玉却已撇见那画像就是此前见过的那副,锦觅与画中的先花神梓芬长得一般无二,同样倾国倾城的容貌,想来定是花神之女无疑。
唯有不同之处,画像中的先花神眉眼间散落着一股淡淡的忧愁,而自己的觅儿则是眉眼明媚,像是一道光。想到此处,润玉忍不住嘴角一扯,浅浅一笑,而后却又沉思:觅儿若不是父帝所出,又是何人之女呢?
“润玉来了,”天帝太微转过身来,打断了润玉的思绪,“坐吧。”
润玉知天帝这是有事要与他谈,谢恩过后,恭敬坐下。
“再过些时日,便是你母神的寿辰了……”太微顿了顿。
“儿臣为这一日已筹备许久,欲将收集三载的星辉凝露献予母神作为寿礼,愿母神寿与天齐,与星月同辉。”
“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难为你了。”太微淡淡道。天后荼姚处处针对、刁难润玉,他不是不知道。不过为了大局,润玉不论为人子,还是为人臣,都得受着,不是吗?
“父帝言重了。”润玉起身行礼。太微稍扶了润玉一把,“我儿不必多礼,今日我召你来,是想命你去办件差事。”
“父帝请讲,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把差事办妥。”
“水神洛霖和风神临秀,两位上神遁世已久,恐不知你母神寿辰将至。你且去洛湘府邀请你的泰山大人,让他携风神一同出席你母神的寿宴。”太微语气稍重,“以免你母神不悦。”
“儿臣领命,这就前往洛湘府。”润玉领命而去。
洛湘府偏居天界一隅,仙府雅致、清冷,与璇玑宫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润玉自报名号之后,值守的仙侍就恭敬将他领至一处清净的小庭院。
水神洛霖正立在一簇昙花旁,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做些什么。仙侍原想出声禀告,却被润玉摆手制止住了,只得悄悄退下。润玉在后头静静候着,只见水神轻手一扬,右手酒盏中物顺势流下,一时间,空气中弥漫开来一阵淡淡的酒香。润玉闻着这味道格外熟悉,仔细一想,竟像是觅儿酿的桂花酿。
润玉上前一步,作揖行礼:“润玉拜见水神仙上。”
洛霖将那酒杯一收,颔首道了句:“你来了。”似乎知道润玉会来,又将手一挥,在庭院的石桌上幻出一副棋盘。那棋盘与润玉的通灵玉石棋盘相似,只不过棋子用的是红宝石和绿翡翠,“你我许久未见,下一局吧。”
水系上神对弈,落子细无声。棋局过半之时,润玉举子同洛霖道:“母神寿辰将至,可否请仙上携风神一同出席寿宴,全了母神的颜面,小神不甚感激。”说罢,将棋子轻轻一落。
水神随后也落了一子,淡淡道:“荼姚跋扈,这些年来,你过得不易吧?既然是天后寿宴,我同风神自当出席,就当全了你生母当年托我庇护你的心愿吧。”
“敢问仙上,我的生母是何人?”润玉执子的手微微一颤。
“既然斯人已逝,又何必多问?你须知,多问无用,多知无益。”听水神此言,润玉手中之子草草一落,洛霖则是紧接着干脆利落下一子,道:“润玉,你输了。”
“仙上好棋艺,润玉甘拜下风。”洛霖却是抬头看了看润玉,“本神瞧着,你可是还有其他心事?”
润玉对上水神的眼神,涩涩道:“果然瞒不过仙上,”便站起身来,扬起衣服下摆,重重往地上一跪,“小神有一事相求,望仙上成全。”
洛霖见润玉跪下,当下起身想要把他扶起来,“这是为何?快快请起。”谁知,润玉却是跪地不起,“如果仙上不答应小神所求,情愿长跪不起。”
“你且说说看,到底为何所求?”
“仙上,小神愧对你和父帝的垂爱,想请仙上怜悯,成全小神的一片痴心,收回四千年前定下的与仙上长女的婚约,小神愿承担一切罪责。只愿与心上人厮守,哪怕是削神籍、贬下界,也无所畏惧。”润玉说罢,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原来是这事啊,”水神洛霖果真乃得道上神,听到润玉提出要与自己长女退婚,却依旧气定神闲,“这婚约乃四千多年前,我与风神临秀大婚之时,你父帝亲口提出,想成就一段君臣佳话。既是你父帝一片好意,我们自不能拒绝,便答应下来。”
洛霖叹了口气,接言道,“不过凡事无常,现如今看来,这婚约倒成了一纸空文,也不知何时能兑现 ……”他再次搀扶润玉起身,“你且先起来,这婚约退了也未尝不可。”
润玉听言欣喜非常,又叩了个头方才起身道:“多谢仙上成全。“
“大殿下就如此迫不及待,不愿娶我洛霖之女吗?”水神玩笑调侃道。
润玉连忙赔礼:“仙上误会了,润玉本就是个万年孤寂的命理,原想不论等多长时间,哪怕是万万年,也要迎娶贵家仙子,否则我就永生不娶。直到不久前,我偶遇一个花界小精灵,两人相识相知,这才心生相伴厮守的心思。许就如凡人所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吧。”
“原来如此,竟也出自花界……”洛霖顿了顿,“退婚之事,待天后寿辰之日,我见到你父帝,自会向他言明。但天帝最终如何决议,也并非我一个臣下可以左右的。”
润玉粲然一笑,“仙上能成全润玉的心意,提出退婚,已是天大的恩情,其余又怎敢强求呢?父帝那边,润玉自会想法子周全。”
洛霖点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仙上请说。”
“天后寿宴那日,且将那小精灵带来给我瞧瞧,本神看看是何等绝色佳人?居然将我洛霖之女给比下去了。”水神笑言道。
“是,润玉自当从命。”润玉想到此刻在人间的锦觅,脸上的笑意更暖了。
人间,锦官城梧桐街的一家酒楼里,我、彦佑和土地仙张德全正围坐在一张靠窗的酒桌前,喝酒吃菜,好不爽快。
我先是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忍不住大叫起来:“凡间的酒怎么这么辣啊!”土地仙连忙道:“灵熙公子,赶紧来口菜,吃口鸭子。”
我又赶紧夹了口鸭子到嘴里,还是忍不住大叫起来:“这鸭子好吃,真好吃!”
“灵熙公子,这家的桂花鸭可是全城属一属二的。有道是,品上一口老酒,嚼上一口桂花鸭,快活赛过活神仙哪!”
一旁的彦佑则是幻出一坛桂花酿,分别给我和土地仙斟满杯,“还是喝这个酒吧,桂花酿配桂花鸭,天地绝配,这还是灵熙公子亲手酿制的。”
“那小仙有口福了,”张德全忙不迭灌了一大口,“好酒啊,果然是天界的琼浆玉液。我们人间的酒和这酒一比,能叫做酒吗?简直就是,就是……”土地仙本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子大半杯桂花酿下去,说话都有些大舌头,“猫尿。”
“好说好说,”我专心对付那盘美味无比的桂花鸭,而后对彦佑道,“要不,给小鱼仙倌留点?”
“锦觅,你不是吧?要不要随时这般记挂着夜神大殿啊?喝酒喝酒……” 彦佑有些嫌弃地调侃我,不过没忘了给我们劝酒。
“灵熙公子,干。”张德全摇头晃脑,酒杯都有些拿不稳了。
还没等我回话,彦佑却一脸得意在旁数数,“一、二、三——倒。”只见那土地仙,果然应声倒在桌上呼呼大睡,显然是醉了。
我敲了敲桌子,想要叫醒张德全,可他却毫无反应,连忙问彦佑,“扑哧君,土地仙醉了,这怎么办?”
彦佑大笑道,“怎么办?凉拌呗。我带你出去玩,有他在,碍手碍脚多不方便啊。”
我一听要出去玩,哪里还顾得上张德全,便一溜烟和扑哧君跑了。这一路上,扑哧君就对我不停说教,说我给润玉看着,都关傻了,都不知道人间有多少好玩、好吃的东西。
我虽不同意扑哧君说润玉的坏话,但听到好玩、好吃的东西还是忍不住问一问,谁知扑哧君故作神秘,送我四个字:“吃喝玩乐。”
言语间,扑哧君便把我带到了一家卖布匹的小店前,说是到了。我抬头一看,深感失望:“扑哧君,这不就是一家卖布匹衣料的小店吗,有什么稀奇的?你不知道,此前小鱼仙倌吩咐织女为我缝制的云锦斗篷和衣裳,那个才叫好看,还会闪闪发光呢。”
“得了,别得瑟了,这家店可不是光卖布匹衣裳,里头别有洞天啊!随我来就对了。”扑哧君本想拉着我的手,可我却习惯性躲开,弄得他都有些没面子了。
只见他走到掌柜面前,问道:“掌柜,有没有新鲜的鱼儿卖啊?”
那胖掌柜抬头仔细端详了我俩一番,便点点头,把我们往里院带。只见那里院人声鼎沸,烟雾袅绕,大都四人一桌围着,打一种四四方方的牌,名曰:麻将。
那里头虽说气味很难闻,但我从未打过麻将,想试试看便忍住了。很快,我就掌握了其中的游戏规则,稍施法术,便可听什么牌得什么牌。除了开始两局,不懂规矩诈糊了两次,之后就是大杀四方,各种赢钱:自摸、对对糊、清一色……以至于桌前的银两都堆积如山了。
老这么赢,也没啥意思,我本想问问掌柜有没有其他更好玩的,却给人家不留情面地请出去了。掌柜对我们作揖行礼道:“两位公子,我们做的小本买卖,可经不起你们两尊大神这么折腾,你们还是拿着银两,另寻别处玩乐去吧。在下拜谢。”
扑哧君接过那包沉甸甸的银两,说了句:“锦觅,还真不少。”我瞟了他一眼,“尽是些黄白之物,有什么用?这个打麻将也没点意思,光是我一个人赢了。玩乐之事,就要像我和小鱼仙倌对弈那般,我吃他三五子,他赢我五六子,才有意思嘛。”
“得了,别整天三句不离小鱼仙倌。这黄白之物怎么就没用了,在凡间缺了它可万万不可。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玩,你就知道它的大用处了。”说罢,扑哧君便领着我,往另一条街走去。
这次到的地方是个雕梁画栋的小阁楼,门匾上写着“怡红院”三个字,看起来比之前的布匹小店气派多了。一进门,我就瞧见许多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站在两旁迎送宾客,莺莺雀雀很是热情。
不过,我还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香味,忍不住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味道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脂粉味。”扑哧君解释道。
“真够难闻的。”说起味道来,我还是最喜欢花界的花草芳香,还有就是润玉身上的龙涎香,想到这,心中不由期盼润玉快点下界来看我。
此时,有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妇人,走到我和扑哧君的面前,将帕子一甩:“哟,哪来的如此俊俏的两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要不要妈妈我介绍一下。”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扑哧君却是将手中的钱袋一露,大喊:“把你们这里最红的姑娘给爷喊出来伺候。”
那妇人一见扑哧君手中的钱袋,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好勒,牡丹快出来接客啦!”
而我一听“牡丹”二字,果子脑袋顿时炸开了:长芳主来抓我回去了!拔腿就往大门外跑,扑哧君拦都没能拦住。而那妇人见我跑了,便立马来追,在后头大喊道:“公子,你别跑啊!如果不喜欢牡丹,我们这里还有玉兰和海棠啊。”
我一听连玉兰和海棠芳主也来了,“啊”的大叫一声,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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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喊疼,天帝立马松手,幻出个淡蓝色的灵珠。透过灵珠,他往我微红的手腕上渡气,当时就觉得手上一阵冰凉,很舒服。
这下,我相信锦觅说的了:天界的上神很大方,动不动就渡气。
“还疼吗?是我太心急,弄疼你了。”天帝满脸愧疚。
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好,正当此刻,有仙侍来报:岐黄仙官到。
天帝道:“快请!”
很快一个白胡子神仙进殿来,先向我们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娘娘。”
“岐黄仙官免礼,还请给天后看诊。”天帝急忙道。
岐黄仙官上前来给我号脉,左手把完了,把右手,十分谨慎。
“天后怎么样?”天帝显然是个急性子。
岐黄仙官捋捋他的长胡子,恭敬道:“陛下放心,娘娘凤体大安,也没落下什么病根。”
“那就好,那就好,”天帝当时就舒了口气,“这些年多亏仙官夜以继日照料天后,劳苦功高。”
“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邀功。不过,此前娘娘凤体亏空得厉害,还得每日汤药好生将养着。”
“那是自然,还得劳烦仙官看护。鸟族刚进献了一批仙草灵药,回头遣人送你府上。”
“臣谢陛下赏赐。”
“喂,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我不是什么娘娘,也不想喝什么汤药。”我暴躁起来,掀开云被,天界之人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岐黄仙官笑言道:“多年不见娘娘,您还像从前那般怕喝苦药。放心,臣一定想法子配些不苦的补药。”
听言,天帝也笑了。
“啊——我受够了!你们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什么娘娘!锦觅呢?还有,那个什么小鱼仙倌在哪?我要找他们问个清楚。”我一边大喊,一边欲要下地,却发现床边没鞋。
我话一出口,天帝和岐黄仙官的脸色顿时大变。
“锦觅,你别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天帝正色道。
“谁和你开玩笑!我真不是锦觅,我也找她来着!”我有些抓狂。
岐黄仙官赶忙问:“娘娘,您可还记得微臣?从前,小仙曾至花界,还有璇给您看过十数次病。”
“老医官,您这又是说得什么胡话?我们今日初次见面,我如何记得?”我快疯了。
“那你是何人?”天帝蹲下身子,与我平视。
“听好了,我——是——霜——花。”我一字一顿说道。
“你是霜花?那锦觅去哪了?”天帝又问,那双丹凤眼吊得老高。
“我哪里知道她去哪里了?我也想找她,问她干嘛骗我?”
“她骗你什么?”
“她骗我说,会带一个叫小鱼仙倌的上神来救我,可却迟迟不来。”
“锦觅救你?小鱼仙倌?”
“对啊!我之前被困在一个大冰球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后来,锦觅来了,我就求她救我出去。她法术不灵,就说叫一个叫小鱼仙倌的白衣神仙来救我。谁知她一去不复返,她个大骗子!”我愤愤不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言,岐黄仙官脸色一沉,道:“娘娘,还请让微臣再为你把把脉。”
“把吧把吧,不过你别再叫我娘娘了,行吗?”我不耐烦伸出手来。
岐黄仙官这次更加细致号脉,放下手后,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对天帝道:“陛下,还请借一步说话。”
“请。”天帝的脸色难看极了,出去前,还不忘嘱咐仙侍,“好生伺候着,朕去去就来。”
于是,天帝和岐黄仙官往殿外走去,我便竖起耳朵,静静听着他俩说话。
因我此前常年困于一片漫漫雪域,成日看着皑皑白雪,听着簌簌的雪落声和呼呼风声,故而练就一副耳聪目明。
这本事,怕是连上神都不及。
于是,我把天帝和岐黄仙官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岐黄,你说她这是怎么了?”天帝问道,口气十分焦急。
“陛下,恕小仙无能,娘娘凤体安康,微臣着实没看出什么毛病。”岐黄仙官回话。
“会不会是脑子伤了?像穗禾公主那般?”天帝犹豫道。
“绝不可能!穗禾公主患的是疯症,娘娘意识清醒。”岐黄仙官肯定道,“依微臣看来,许是陨丹在娘娘体内数千年,她受刺激骤然吐出,遗留下来的病灶。还有,可能是”
“是什么?”
“往昔太过于痛苦,娘娘自行将记忆封印起来。”
“你可有把握治好?让她恢复如前?”天帝问。
“臣无把握,只能尽力而为。可陛下当真情愿,让娘娘记起过往种种吗?”
天帝好半晌没回话,最终道了句:“朕想不想一回事,你治不治又是另一回事。吾不想她将来有所怨。”
“臣领命,这就去给娘娘开方用药。”岐黄仙官顿了顿,“可以试着让娘娘的亲朋好友,来和她说说话,或许就能想起些什么。”
岐黄仙官离开后,天帝独自一人在殿外徘徊了许久。最终他还是走进来,径直走向了我。
此刻,仙侍捧了双绣花鞋过来,正准备给我。天帝却一言不发,把鞋子先拿在手里,然后他弯下腰,小心帮我把鞋穿上。
他这举动,着实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天帝低声道:“锦霜花,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天界之主旭凤,从前当过火神和战神,你可以叫我凤凰。”
“多谢你哦,旭凤。我初来咋到天界,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解释道。
“无妨,往后你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帝陛下,你真好!”我欣喜道。
“我好吗?”旭凤苦笑了一声,“你从前可从没说过我好,只会说我喜怒无常。”
“那肯定是锦觅说的。”我隐约记起,锦觅说起天界有只喜怒无常的乌鸦,可烦人了。
“霜花,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旭凤抬头,突然郑重道。
“何事?我可啥都不会。”
“你,可以做我的天后吗?”
“啊!陛下,你是认真的吗?”我吓了一跳。做天帝的都这么随便吗?逮着一人就问人家做不做天后。
“我非常认真。”旭凤一双丹凤眼深邃地盯着我。
“做天后有何好处?”
“好处很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在天界可以横着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兴奋问道。
“是,但不可违反天规天条。”
“不能违反天规天条?”我正寻思着什么是“天规天条”,天帝却怕我不答应,立马补了句:“如果你不小心违反了,我来替你兜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真的?还有此等好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时就应了下来,“那好,我干了!就做你的天后吧。”
我话才出口,旭凤就欢喜得不要不要的,当时就把我抱了起来,原地转圈。
有这么高兴吗?这天帝莫不是个傻子?
“喂,旭凤,你放我下来!我头都给你转晕了。”他这才依依不舍放我下来。
然后,他就让仙侍传膳。
等我跟旭凤来到用膳的花厅,发现桌上摆满了各式佳肴:放在天帝那侧的是醴泉水和竹食,放在我这边的倒是花样繁多:烤鸡、牛肉生煎、鲜花饼、仙橘、白枣
我看了又看,举箸问旭凤:“天帝、天后,平时就吃这些吗?”
“锦霜花,今日备食有些匆忙,你将就一顿。烤鸡还是我命人从叔父府中拿来的,你尝尝。”说着,他就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鸡肉,“还有叔父说,晚些会过紫宸宫来看你。”
“哦,谁是叔父?”我看着碗中的鸡肉,觉得无从下口。
“月下仙人,掌管人间姻缘。”旭凤顿了顿,“不过,你也可以喊他狐狸仙。”
“哦,月下仙人,狐狸仙,我知道,我知道。”我有些激动。
“你想起了什么吗?”天帝也有些激动起来。
我伸出右手道:“这红绳就是他姻缘府里的?”
“是!你我一人一根,叔父送给我们的贺礼。”天帝伸出他的左手。
“哈哈哈,我猜对了!锦觅也有一根,说是小鱼仙倌送她的,对吧?”
“吃饭吧。”旭凤的如火热情,瞬间被一盆凉水给浇灭了。
我既做了人家的天后,自然也学着察言观色,他这样子,显然是不高兴了。于是,我小心翼翼问他:“旭凤,你认识小鱼仙倌?”
“嗯。”
“天帝果然见多识广。他是上神,水系大宗师吗?”我又问。
“是。”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我请求道。
“为何?”旭凤放下筷子,盯着我的脸看。
“他与我同宗,同样修行水系法术。还有,锦觅说,他是全六界最最好的神仙,我想亲眼看看。可以吗?”
“不可以!”只听见“啪”一声,旭凤重重把碗往桌上一放。
“不可以就不可以,凶什么凶!还说做天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个神仙都不行。”我撇撇嘴。
“他魂飞魄散了,试问怎么带你去看他?”旭凤怒目圆瞪。
“什么?!他魂飞魄散了,”我大吃一惊,“怪不得,锦觅迟迟都没出现,原来她不是故意骗我的,是她的小鱼仙倌没了,好惨。她好可怜啊!没了心爱的人。”
我深表同情,重重叹了口气。
“你说完了吗?她不可怜,有比她更可怜的。”
“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旭凤咬牙切齿。
“其实,我也挺可怜的,不太想做你的天后了。”
“为何?”
“天后吃的东西好奇怪,一样都不合我胃口。”我哀叹道。
“那你想吃些什么?”旭凤又气又急。
“难道天界就没有清蒸鱼或是白灼虾之类的水产?这天后当的,也没劲了。”
“你真不是锦觅,你是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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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临秀姨说要回她的仙府避风塘,理些法宝出来给我当嫁妆。说罢,就匆匆出了洛湘府。
临秀姨出门不久,织女府的仙侍上门,叫我前去试穿大婚的嫁衣。润玉尚未下值,肉、肉去了花界给几位芳主,还有花界一众送喜帖。
爹爹自然义不容辞,送我到织女府试衣。
华丽的花冠在顶,一袭如雪的嫁衣上身,站在铜镜前的我,都认不出自己来。
周遭的人啧啧称赞,织女也笑言道:“相得益彰,夜神天妃果然仙姿绰约,水神好福气。”
我转头去问爹爹:“爹爹,好看吗?”
方才爹爹似乎晃了神,连声道:“好好好,好看!转眼觅儿都要嫁人,如果你娘还在的话,不知会多高兴。”
“爹爹”说起我那位红颜薄命的亲娘,我心里也不由堵堵的。
许是见我情绪低落了下来,爹爹忙道:“是爹爹不好,大喜的日子提这些做什么。”
织女将我身上的嫁衣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唯恐出了纰漏。她就这样看啊看,还真给她看出问题:“这嫁衣下摆的花纹,左右怎么不对称?”
织女身后的仙侍急忙上前查看,我也低头去看,果然!左下摆是我熟悉的星辰花,而右边的花我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一个仙侍惊呼出声:“哎呀,谁把花样弄错了?怎把夕颜花绣上去了?”
“闭嘴!”织女出声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夕颜花?”花界没有这花,我第一次听说,不知有何寓意。
爹爹当时眉头一皱,脸色一沉道:“三日后就是大婚之期,这该如何是好?”爹爹最近为了我和润玉的婚事实在是劳心劳力,我不想他再为这点小事再心烦。
于是,立马大度道:“我和夜神殿下大婚之期定的匆忙,织女姐姐们日夜赶工,难免有疏漏。花样改改就好了。”
“多谢夜神天妃体恤,”听言,织女似乎松了口气,又对爹爹道,“水神仙上见谅,我们这就改。还请二位多等等,改好了,再试试。”
“这”爹爹有些为难。我想到,来之前爹爹和我说过,今日约了水族一洞主到洛湘府议事,如果再耽搁下去,恐怕要失约。
于是,我贴心道:“爹爹,你先回府忙去吧!女儿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织女大概因为误了事,对我们愈加客气起来:“仙上且去忙,我们会好生招待夜神天妃。”接着,吩咐仙侍道:“去给天妃泡茶,端些糕点和仙果上来。”
“织女客气了。”我嘴上说的客气,心里却很受用,谁让我是个吃货呢!
听言,爹爹微微颔首道:“那便有劳织女了。”
又同我说:“你好生待着,别乱跑。一会夜神下值,让他来接你回府。”
“爹爹放心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撒娇道。
我如此一说,爹爹这才旋身离去。织女则道:“仙上对天妃可真是疼爱。”
“那是!”我骄傲道。
不多会,水神洛霖便回到洛湘府。果然,不久水族就有人上门来禀告公务。
洛霖与之商讨了一会,事情就决议了下来。
水族洞主临行前,进献上一个硕大的锦盒道;“听闻,仙上之女锦觅仙子即将嫁入璇玑宫,此乃我们水族一众的贺礼,还请仙上笑纳。”
洛霖打开锦盒一看:数十颗碗大的夜明珠,七彩珊瑚一对,红珍珠串成的璎珞东西不是什么名贵的法宝,不过倒是用心。
水神道了声谢,收下了这份心意。
事情办好,水族洞主便退下。出洛湘府前,偶遇进门的润玉,连忙抬手行礼道:“夜神殿下大喜,方与水神仙上道贺。也不知,届时我等水族洞主可有荣幸,上天界讨上一杯喜酒。”
天帝长子与水神长女联姻,水神长女又是先花神亲女,这可是牵动三界的大事。大婚当日,能够赴宴的皆是有头有脸的神仙,或是至亲好友。
水族这边,定也会看在水神的面子上,邀请数位洞主观礼。不过水族大大小小的洞主,不说有一千,也有八百,能够成为座上宾,可是莫大的荣耀。
润玉原是一脸清冷,听言,脸上柔和了起来:“相请不如偶遇,也不知你是何方洞主?”
洞主心中大喜,恭敬道:“小仙八百里洞庭洞主——莫邪。”
“好,本神记下了。还请莫邪洞主赏脸赴宴。”
“不敢不敢,多谢夜神殿下,多谢夜神殿下。小仙告退。”莫邪洞主欣喜若狂,急急忙忙出了洛湘府,唯恐润玉改了主意。
心道:六界皆言夜神润玉清冷孤寂,不与诸神众仙打交道。如今看来传闻有误,多好说话的一位上神啊!
不想那水族洞主走后,润玉却轻哼了一声,冷脸走入内院。
水神见来人,热情道了句:“润玉来了,坐吧。”
“是,泰山大人。”润玉恭敬道。
“泰山大人?不是喊父神了吗?”水神咋一听,心中犯起了嘀咕。不过,想到三日后就要大婚了,还是要规矩守礼,莫要叫人在这种小事上拿着错处,惹天帝不快。
还是润玉谨慎!
于是,水神笑言道:“觅儿去织女府上试穿嫁衣了,一会你去接她回府。还有,这些是方才水族洞主献上的贺礼。”
润玉瞟了眼锦盒,道:“莫邪洞主有心了。”
“你倒知道他一个小小洞主的名号。”水神有点诧异。
“方才遇见了,闲说了几句,他向我讨要喜酒来着。”
“这个莫邪”
“小婿没驳他的好意。三日后婚宴上,诸仙众神纷纷敬酒,泰山大人免不了多喝。那婚宴上的喜酒,可是酒仙特意预备的三千年陈酿‘佳期如梦’,到时泰水大人又要担心了。”
“管那个作甚!我洛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嫁人,焉有不喝的道理。”洛霖难得如此豪爽,“倒是你,别多喝了,留着一丝清明,莫让觅儿独守空房。”
话出口,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吉,连忙又道:“总之,你别醉了,还要喝合卺酒呢!”
“是,泰山大人放心吧。”润玉说着,幻出两盅,盅内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此是何物?星辉凝露?”
“此乃小婿央岐黄仙官做的酒汤,名曰‘千杯不醉’。说是喝下之后,可管三日内千杯不倒。”
“岐黄老儿,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洛霖嘴上这么说,心里对润玉的细心倒是受用。
“泰山大人最近为润玉和觅儿受累了,”润玉端起酒盅,小婿先以此酒汤,敬您一杯,愿您仙福永享。”
“好。”洛霖端起酒盅,一口喝干。
此时,润玉也把杯中之物饮尽,而后道:“泰山大人,果然海量!小婿今日前来,还有一要事与您相商,事关洞庭水族密辛。”
“洞庭水族密辛?”洛霖脸色一沉,当时就屏退了左右,设下了双重结界。
“说吧,到底何事?”
“何事?”润玉突然笑道,“不知您是否听说,洞庭水族内藏有一上古神器?”
“哦,未曾听说。乃何物?”水神脸色一变。
“仙上真的不知?还是装作不知?”润玉阴阳怪气道。
“夜神此言何意?”水神陡然站起身来,却发现有些头晕目眩。
“何意?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仙上不但知道那上古神器炼妖壶,还知道得到它,就能一统六界,甚至还知道它的下落!本神说得对,还是不对?”
“你想做什么?”洛霖强撑着问道。
“做什么?哈哈哈,自然是一统六界,成为六界之主。要不然,本神为何要委曲求全,低三下四求娶你的女儿?难道真的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你休想!我杀了你!”水神运功一击,却发现仙力全无。原本的全力一击,竟给对方轻松躲开。反而给他了重重一掌!
一口鲜血吐出,他这才醒悟过来,“酒汤里有毒!”
“非也非也,并非是毒,不过是些脱力香灰罢了。”润玉摇摇头,笑得很得意,“杀我?”他当时手一抬,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当时就刺穿了洛霖,刺穿了他的元灵所在。
“你不是润”洛霖的目光落在润玉耳垂,那个细微的耳洞上。谁知,话还没说完,剑已果断抽出。
“你知道的,太晚了!”对方声音冷冷。
血,喷溅而出,水神啪一声栽倒在桌上。锦盒落地,沾血的夜明珠滚落四处,七彩珊瑚尽断,红珍珠越发鲜艳。
“瞧瞧,杀一个上神,多简单。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的宝贝女儿,要不是你为了护她,折损了半壁仙元,做那冰棱箭,我怎么能对付得了你一个堂堂上神。哈哈哈”
“润玉”仰头大笑,而后看着双目圆瞪,嘴角淌血的洛霖,自言自语道:“怎么?死不瞑目啊?放心,再等等,本公主很快送你女儿去见你。”说罢,抬手将两个酒盅捏碎成齑粉。
施法的人不在,结界已破。
伺候的仙侍听到动静,就往内院这边来了。尚未进院,就给人直接斩杀了。
而那行凶者,一个旋身扬长而去,再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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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才露出鱼肚白,除去轮值的天兵侍卫,天界一片静谧无声。此刻,璇玑宫门外出现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来人一袭白衣,衣袂飘飘,其身后紧随一只白毛碧眼的羸弱小兽。这一人一兽的背影,在这清冷的晨曦看起来格外落寞。
那白衣神仙本想推门而入,不知什么缘故却将脚步停了下来。四下查看了一番,发觉并无异样,或许是自己过于小心谨慎。右手轻轻一挥,璇玑宫大门顿时敞开。抬起左脚欲入其内,突然,不知什么物件向他小腿处袭来。
他本就警觉性极高,垂着的手立马化成掌,想要给偷袭的人一击。再一看,右腿处却是绑了一根红色的丝线、闪闪发亮,连忙不动神色收回了掌力,无奈唤了一声:“叔父……”
璇玑宫门外巨大的仙石后头窜出来一个红衣少年,竟是那姻缘府的月老,锦觅口中的“狐狸仙”。眼见自己的小把戏被无情戳穿,月老理了理衣裳、清了清嗓子,端起长辈的架子:“润玉,你这没良心的小子,有多长时间没到我府邸探望叔父了。”
润玉微微一笑:“叔父,你错怪侄儿了。你也知润玉乃司夜之神,平日里布星挂夜,与那卯日星君轮值。昼夜颠倒,与一般神仙有所不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小侄并不相与。我也不好在叔父休息的时候,到府上叨扰。”
一番话下来,月下老人倒也挑不出润玉的错处,只好耍赖:“借口,这都是借口。你打小性子寡淡,不与人往来,你就是不想来看我而已。”
润玉深知叔父天生顽性,如同孩童一般,也不与他辩白。只是将手往右腿一指,“嗖”一声将红线收了起来,恭敬递给月下老人:“叔父,你忘了侄儿身上早有婚约,委实用不上这红线。天蚕吐丝不易,何苦浪费在我身上呢!”
“婚约!一提起这婚约,老夫就生气。你说,那水神洛霖和风神临秀,几千年都不在一处,怎么生得出这长女?硬生生把你耽误了。”月老义愤填膺为润玉抱不平。
“叔父,我本是个万年孤寂的命理。润玉不想娶妻,也不愿耽误了别人。” 润玉正声道,声音虽轻柔却透着一股无奈凄凉。
“胡说,你是天帝长子,身份尊贵,哪家仙子嫁与你为妻,都不为过。再说,一人长夜漫漫,哪里比得上两人芙蓉帐暖。”润玉听了月老这为老不尊的话语,不禁耳根一红。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位误闯暗林的仙子,她说,她叫锦觅。
于是,润玉不动声色问道:“叔父,你成日里忙着牵线搭桥,促成人间姻缘,定是很忙。”
“叔父自然是忙的,所以才让你得空来看我啊。”月老记性不好,性子不定,被润玉话锋一转,就也不纠结之前所言。
“那应该多安排些仙童、仙侍到姻缘府伺候行走,府上最近可有新添人手?”
“自从上次旭凤凤凰涅槃遇袭,至今未找到真凶。天界的戒备就愈发森严,谁敢在这当口弄人进来,岂不是自找麻烦嘛。”月下老人矢口否认:“上回要不是旭凤及时赶回来,替你作证,你可就被误当成行凶之人啦。”
“未进新人… …我与旭凤兄弟情深,自当彼此信任相护。润玉定会尽早查出真凶,一则可为旭凤报仇,二则亦可自证清白。”润玉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失望,而后转为深沉。
“说到旭凤啊……”月老并未觉察润玉脸色有变,自顾自往下说。
“说到旭凤啊,叔父倒是要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最近母神催他婚事催得紧。”润玉又把话题转了过来。
“对,旭凤!旭凤的栖梧宫最近倒是来了一个小仙侍,名叫锦觅,时常到我府上陪伴。那可是个妙人儿,改天让你见见。”
润玉听了这话,心头一喜,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这小仙侍若真能入了叔父的法眼,倒也是她的福气,润玉定要见上一见。”
这说了许久的话,月老觉得有些困乏便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去睡个回笼觉,真不知明白你这夜夜值守,怎么就不困呢?”
“侄儿恭送叔父。”听到月老要走,润玉恭敬抬手作揖。月老本要离开,却见到润玉左手腕还缠着一根红线,觉得留着也无用便道:“手上的红线也还我吧,回头给旭凤送去。”
谁知润玉把手往回一缩,说道:“叔父,这根红线还是留下吧……有个念想,以便时刻提醒侄儿去探望叔父。”
月老听了这话甚是欢喜,不停地点头:“孺子可教也,果真是我的好侄儿。”
待月老离开璇玑宫后,润玉这才放心绽开脸上的笑意,用指头轻轻触摸手腕上的红线,对魇兽道:“她叫锦觅,在栖梧宫,” 小兽乖巧地过来蹭了蹭他。“要不,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她,可好?” 魇兽自然不会回答润玉,只是紧跟着润玉往栖梧宫方向跑去。
相比璇玑宫的清冷和偏居一隅,火神旭凤的仙府栖梧宫气势恢宏、金碧辉煌,府内囊括天上地下的奇珍异宝,仙侍如云。旭凤乃是天帝、天后嫡子,身份贵重,又因灵力为历代火神中最高强之人,故而又成为掌乐司战之神,手握五方天兵天将重兵。
“大殿,今日怎么得空过来这栖梧宫?” 旭凤择一处清静的庭院,摆上近日才得的金花仙茗招待润玉。润玉端起茶盏才品了一口,便知这茶非凡品俗物,心道:这栖梧宫果真是什么好东西都不落下,不过旭凤能拿出来,对自己这个庶兄也算是恭敬。
“我才下值,估摸着你已晨起操练,便过来瞧瞧你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润玉放下茶盏,关切问道。
“有劳大殿挂心,那点伤势不算什么,再调理些时日便可痊愈。”虽说此次伤势有些沉重,不过,这几千年来旭凤四处征战,身上也是大伤小伤不断,所以并不在意。
润玉点点头,幻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这是我近日采集的星辉凝露,对疗伤颇有裨益,你且收下。”
“兄长好意,为弟便恭敬不如从命,谢啦!”旭凤爽朗收下东西。润玉再端起茶盏,装作不经意问起:“听闻,你府上最近新添一名小仙侍,名唤‘锦觅’,颇为有趣,怎不见她出来伺候?”
“她啊,初来咋到不懂规矩。大殿喜静,怎么好让她那闹腾且不着调之人出来伺候,搅了大殿的清静。”说罢,得意地往身下一看,眼神落在了自己坐的圆凳之上。旭凤这个动作自然是没能逃过心细如尘的润玉。
润玉菡萏一笑并不点破,只道:“天界规矩森严,旭凤可是要费心管教。我觉得有些困乏了,先回宫休息,改天得空再来看你。”
“旭凤正欲去校场练兵,同大殿一同出去。”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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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把桌上的糕点和仙果吃得七七八八,仙茶灌了一肚子,织女总算是把嫁衣改好了。
再上身试穿,这回没问题了!
除了嫁衣,婚宴上所需的礼服和配饰,织女们又当着我的面尽数查看了一番,完美无缺!说是回头包好了,再遣仙侍送到洛湘府。
我点头说好,心里头莫名有些慌:为何都这么久了,润玉和爹爹都没来接我?爹爹怕是给公事绊住了脚,可润玉早该下值了啊?
织女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道:“夜神天妃,要不小仙送您回府?”
“织女姐姐不必客气,我自己回去好了。”织女这话搞得我跟个孩子似的,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可夜神他还没来”织女有些犹豫。
“没事的,他大约有事耽搁了。天路宽宽,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我站起身来,往外走。
听我这么一说,织女也不再坚持:“那夜神天妃好走。”
“多谢织女姐姐款待,我去也。” 说罢一个旋身,往洛湘府去了。
今日,天街上的风有些大,吹得我有些恍神,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爹爹和润玉都没来接我?难道忘了?
不会吧?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啊!
心思就乱七八糟起来,想着想着,不远处有个白色身影一飞而过。
我当时就大喊出声:“小鱼仙倌,我在这!”
可那身影就如天街上的疾风,一晃不见踪影。
“难道我看错了?”我自语道,“不是他吗?”又觉得自己好笑,居然连自己的准夫君都能看错。
我就这样满腹心事,一路飞到洛湘府。我望着空无一人府门,莫名的心慌再次袭来。
正欲进门,“觅儿!”听到这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我连忙转身大喊:“小鱼仙倌,你来了!”就如乳鸽般扑了过去。
“别跑!慢点。”润玉的笑容很温柔,如同二月风吹起的荷塘,荡起阵阵涟漪。
让人看了莫名心安。
一切有他就好!
我正想问问,为何没去织女府接我,他的眉头却先皱了起来:“今日的值守仙侍都跑去哪了?”
“什么气息?”润玉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紧接着,我似乎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喊声,从内院传来!
润玉当时就牵起我的手,一语不发往里走。
女子的哭声越发清楚。
不知为何,我突然害怕起来,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只是被润玉牵着往里走。
到了内院的月亮门处,润玉突然停了下来,扯了一丝笑容对我说:“觅儿,我先进去看看,你在此处等我,可好?”
“嗯。”我嘴上应着,手却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我的手在微微发抖,不受控制。
“觅儿,我去看看就回来,别怕!”润玉轻拍我的手背。
我终于放开他的手。
他疾步往里走去,我等着他,等啊等啊,他却好半天都没有出来。
不等了!
我颤巍巍抬脚,往里走,明明就几十步路,却觉得步履艰难。
那哭声,是临秀姨吗?
我当时就死命摇头,怎么可能!临秀姨那么一个风轻云淡的上神,怎么可能哭呢?
瞎想什么!
我从未见她哭过呢。
可是那哭声越来越大,让人听了悲从心起,我跌跌撞撞终于走到了内院。
终于看到了可我看到了什么?
是临秀姨在哭吗?不是的,临秀姨怎么可能跟个疯婆子一样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哭个不停。
一定是我看错了!
她说去避风塘给我整理嫁妆,笑得可开心呢!还偷偷和我说,有些法宝连爹爹都没见过呢。
临秀姨怀里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是谁?
是爹爹吗?!
不,肯定不是爹爹!
爹爹仪表不凡,平时最注重仪容。扑哧君说,他和娘亲可是上届六界美男、美女排行版上,名列榜首的人物。
怎么可能这样一身血污倒在临秀姨怀里,把她的衣裙都染红了。
还有,他最温柔和善,才刚刚说我穿嫁衣好看。怎么可能转眼,就这样冷着一张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师兄,你怎么了?起来啊!快起来啊”临秀姨的哭声似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不!这不是真的。”我死命捂住耳朵。
下一刻心痛的旧疾却又犯了,疼,揪心的疼!
我放下手,死死揪住心口,感觉喘不过气来。
润玉第一时间飞身过来,将我紧紧抱住。冰凉的手覆上灵台渡气,对我说:“觅儿,不要看!也不要听!”
“小鱼仙倌,这都是假的?对不对?不是爹爹,不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润玉没有回答我,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
很快,我的眼前一黑,接着就意识全无了。
待我睁眼时,发现自己已身在花界,回到从前住的小木屋。
见我醒来,边上的肉、肉激动哭了:“锦觅,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我喃喃自语道。
“是啊!我赶紧去通知芳主们和老胡,免得他们担心。”说话的是连翘。
“呀,锦觅醒了!我去端药给你喝,都熬好半天了。”小草窝从窗外探了个小脑袋进来。
“三天三夜”说着,我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今日本是大喜之日”
“锦觅,你别哭啊!怎么一醒来就哭啊?你原先不爱哭的。”肉、肉边擦眼泪,边劝我。
原先不是不爱哭,是不会哭啊!
“肉、肉,爹爹没了,我又成孤女了。”我泣不成声。
“锦觅别哭啊!怎么会呢?就算没有水神仙上,你还有夜神、风神,还有芳主,还有我们啊!”肉、肉抱着我,劝我不哭,自己却泪如雨下。
连翘也跟着哭。
我们哭得正伤心,长芳主、海棠芳主、玉兰芳主、老胡几个急匆匆进屋。见到我们哭,纷纷上前劝慰。
我哭啊哭啊,似乎要把原先欠下的眼泪全部流干,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最终还是抽抽噎噎问起了润玉和临秀姨。
“他们都在天界处理事务,是风神把你送到花界,让我们帮着照料你。夜神请了岐黄仙官日、日过来看诊,你没病,只是难过伤身”长芳主怜爱摸摸我的头,眼里也闪着泪花。
“处理事务”我心口又是一阵抽痛,喜事变丧事,自然是要处理。
“可怜的孩子,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长芳主向来严厉,这话温柔得都不像是她。
“小淘淘,你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老胡给你去找。”老胡心疼地看着我,老脸愁成一团皱纹。
我摇摇头。
玉兰芳主则愤愤不平道:“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天界和我们花界风水不合。只要一沾染上天家,非死即伤,准没好事。”
“玉兰,此刻说这些又有何用?”海棠芳主出言阻止。
“难道我说错了吗?”
“够了!没看见锦觅还病着,”长芳主呵斥道,“我们都出去等消息吧。肉、肉、连翘和小草窝,你们几个照顾锦觅,多陪陪她。”
“是,长芳主。”三人连声答应。
之后,长芳主带着一众人出去了。
小草窝端来了安神汤药,肉、肉和连翘照顾我喝下。
我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们知道夕颜花吗?”
小草窝和连翘都摇头,只有肉、肉沉思了片刻道:“夕颜花,又名月光花,是凡间的一种花,夜开朝落。”
“夜开朝落,果然是薄命之花!我就是个薄命不祥之人,当初害了娘亲,如今又害了爹爹,还会害谁”我的心隐隐作痛。
“锦觅,你瞎说什么!”
“凡间之花与你何干?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你别胡思乱想了。”
三个小伙伴又劝慰了半天,最终,我便又沉沉睡下。
真希望一觉醒来,回到三天前,爹爹笑着看我试穿嫁衣的那刻。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隐约听见有人在我耳侧唤我:“觅儿,醒醒,快醒醒”
我迷瞪睁开双眼。
床头坐着临秀姨,这才三日,原本那么秀丽端庄的风神竟见老态,憔悴不堪。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扑在她怀里:“临秀姨,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不对?爹爹他还好好的”
“可怜的孩子,”临秀姨表情凝重,摸摸我的头,“觅儿,你听我说,临秀姨不会让你爹爹魂飞魄散的,他会好好的。你就在花界等我的消息。”
“临秀姨,你要做什么?”我紧张揪住她的袖口。我的霜花脑子虽说有点笨,不过却也感觉出她的不对劲。
“好孩子,我们不能让你爹爹不明不白陨落。”
“到底是谁害了爹爹?我让小鱼仙倌斩杀了他!”我咬牙切齿,这是四千年来,我第一次生出杀戮的心思。
临秀姨并未回答我,反而沉默了许久。
“觅儿,我一定会替你爹爹报仇雪恨的。不过,眼下更要紧是,要找寻法子,帮你爹爹聚魄养魂。这段时日,临秀姨不能陪你了。”
“你要去哪?临秀姨,我跟你一起去。”我抓紧她的手臂。
临秀姨却摇头道:“我也不知去哪,归期也不定,所以不能带着你,跟我受苦。你留在花界,有长芳主他们照顾,我很放心。”
“长芳主照顾我?那小鱼仙倌呢?他不可以照顾我了吗?”我觉察到不对劲。
临秀姨再次沉默了。
好半晌,她才回我话:“觅儿,我已向天帝提出将你和夜神的婚期推迟,陛下答应了。你爹爹是忠臣,陛下也很痛心,他已下令彻查此事。”
“那我不能和从前那样住在璇玑宫,等你回来吗?临秀姨。”才失去爹爹,临秀姨又要走,这种伤心,我独自一人实在难以忍受。
临秀姨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觅儿”欲言又止。
“临秀姨,这不合规矩吗?”我怯怯道。
“觅儿,你和夜神相识时日尚浅,遇事要自己想想,再下判断。凡人言,至亲至疏是夫妻,何况你们还不是夫妻。”
不知为何,我竟从临秀姨的话语间,听出了冷意。
“临秀姨,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可怜的孩子,”临秀姨重重叹气道,“往后你就明白了,日久见人心,神也是一样的。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不要再去璇玑宫找夜神,可以答应我吗?”
“为何?临秀姨,是小鱼仙倌也出事了吗?”我紧张问道。
临秀姨摇摇头:“觅儿,临秀姨不会害你的。此事,我也交代长芳主他们了。”
“可小鱼仙倌也不会害我啊!”我惶恐道,怎么才三日,一切都变了。
“觅儿,为了护住你爹爹的一丝魂魄,临秀姨也折损了半壁仙元,我怕自己护不住你啊!对不起你爹爹的嘱托!”临秀姨突然大哭起来,无助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又开始痛了,不知为何想起爹爹出事那日,在天街见到的那个白色身影。最终,含泪点点头,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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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露,你先退下吧。”润玉面无表情道。
“可是,锦觅仙子她……”邝露似乎有些委屈。
“她没事,你退下。”润玉的口气越发冷冽。
“是。”邝露只得领命退下。
而我的一番胡思乱想则被润玉一番冷冷的话语所打断,一回过神来,这才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又顺势到了润玉怀里,一双手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在旁的小七、熙欢一众仙侍有些看不下眼,只好羞涩低着头,不看我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扭着身子想从润玉的怀里挣出来,却不想他也是个没自觉的,居然丝毫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我没法子,只好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扮鸵鸟。
只听见润玉接着吩咐道:“熙欢、小七,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一众人呼啦啦撤退,偌大的庭院顿时安静了下来。我顿觉松了口气,从润玉怀里探出脑袋,往外张望了一下:果然都走了,此处只余下我和润玉两人独处。
我拍拍胸脯:“总算是走了。”
“嗯,觅儿放心,她们都走了。”润玉嘴角扯着一抹笑意,温柔盯着我看。
“小鱼仙倌,你赶紧放我下来吧!你这样抱着我,怪难为情的!”我再度扭捏着身子,可是润玉那厢似乎像是铜墙铁壁,将我整个人锁死在他怀里,让人丝毫动弹不得。
不放我下来不说,反而是抱着我,坐到了石桌旁。然后轻执起我的一只手,再次问道:“你确定方才没被烫伤吧?可千万不能逞强啊!”
“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没被烫伤。小鱼仙倌,我觉得你现在怎么和我爹爹一般,一点小事就紧张兮兮。”我嘟嘟嘴。
润玉松开我的手,点点我的鼻子,却把脸一沉:“怎么,你这还没过门,就嫌弃为夫啦?”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连忙辩解道,“额,还有,什么叫‘为夫’啊!”润玉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厚脸皮,只是未婚夫婿而已,我心中不免腹诽。
谁知润玉的脸色却没有缓和,反而别过脸去不看我,接言道:“你嫌弃了,你就是嫌弃为夫了。你一定是嫌弃我的仙阶不高,璇玑宫地处偏僻,只有陋室几间。”
这是哪跟哪啊?从前润玉一直都是体贴大方,怎么我一成了他未婚妻,就变得如此无理取闹。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到他的伤势尚未痊愈,只好扯着他的衣角哄道:“小鱼仙倌,我当真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是全六界最最最好的神仙,风度翩翩,英俊不凡,法术高强……还有璇玑宫是全六界最最最美的仙府,风景如画,雕梁画栋,如诗如画……”
润玉依旧将头转向一边,不回我话,只是肩膀在微微发颤。我有些急了,拽拽他的手:“小鱼仙倌,你就别生气了。”
润玉依旧不回我话,我想伸手将他的头强行扭过来,谁知他却快我一步,将我的手攥在手中。然后,声音低沉道:“要我不生气也行,那,觅儿喊我一声‘夫君’便可。”
“啊,这不好吧!”我觉得润玉有些耍无赖,这只是把婚事定了下来,哪有现在就让人喊“夫君”的道理,“毕竟,毕竟,我们还没大婚呢。”
“你还说不是嫌弃我,你看吧,连句夫君都舍不得喊。”润玉继续抗议。
“不嫌弃,真的。”我觉得实在无奈。
“那就喊一句呗,反正早晚也都要喊的。”
“那……好吧,你等我酝酿一下啊!小鱼仙倌,你确定不是被扑哧君附体了吗?”润玉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快喊,快喊!”润玉不停催促。
“夫……”我小声憋出一个字,另一个字却像骨头一般卡在我喉咙头,怎么也出不来。
“快喊啊,我等着呢!觅儿。”润玉再次催促。
“夫……”我憋了半天,恁是没能把另一个字憋出来,这个润玉不是强人所难嘛。“不喊了,不喊了,你爱生气便生气吧!反正我没嫌弃你。”我有些恼了。
“哎呦呦,我伤口疼,喘不过气了。”润玉呻/吟道,刚才还抓着我的手,突然死死捂着胸口。
我害怕了,连忙道:“夫君,你怎么了?你赶紧放我下来,让我看看伤口。”
“欸,娘子,小神这厢有礼了!”润玉把脸转过来,那个阳光灿烂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我分明是被他耍了一遭!
“好啊!小鱼仙倌,你又骗我!”我有些气恼扬起手,捏起粉拳对着他的胸口处装模作样捶了几拳,“你,你实在是太坏了!”
润玉也不生气,眉眼的笑意如同盛开的鲜花,颜色比方才还要浓烈些。他一把将我抱住,站了起来,就地转了几圈:“觅儿,你这是想谋杀亲夫不成!”
“你还胡说!放我下来!”看着润玉欢快的像个孩子,我当时就愣住了。从来没想到,一向被天界众神评价:孤寂淡泊的夜神大殿,居然也有如此欢快调皮的一面。
许是见我半天不说话,润玉以为我真的恼他了,轻轻将我放了下来,不过依旧还是将我环在他的怀抱中不松手:“觅儿,莫恼我,是润玉玩笑过了!”
我轻轻摇摇头:“我没生气,只是觉得小鱼仙倌,平日里这样子开开玩笑,多笑笑,也是极好的。”
“觅儿,你真好!”润玉一双炙热得都要冒出火花来的双眸,将我的模样深深印入期间,猝不及防,那轻柔如花瓣一般的唇已经覆了上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唇齿相依间透过来并非药味,反而是一丝花蜜的甜味,让人沉醉。
连着两次被润玉呵斥“退下”,邝露的脸上终是挂不住了,强忍着泪水退了出来。脑海中则不断浮现出润玉将锦觅小心翼翼揽入怀中,视若珍宝的模样。自己端茶进去之时,就因见到润玉那眼中毫不掩饰的似水柔情,才会慌乱了分寸,并非有意将茶打翻,差点泼在锦觅身上。
可是当自己再次对上他的眼神,却发现那双突转冰冷的眼睛几乎要把她身上刺穿一个窟窿来,哪里还容得她辩解。就连熙欢都用一种审视、怀疑的眼神盯着她看,似乎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对,自己是爱慕夜神,可是喜欢一个男神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他看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好像自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
邝露越想越委屈,原本在眼中滚动的泪珠,终是滑落了下来。伤心了好一会,突然听见一阵喧闹声,这才发现自己不是何时走到了璇玑宫正门处,值守的天兵正和一位天将争执了起来。
邝露匆匆抹了一把眼泪,走上前去,这才发现那个天将居然是火神栖梧宫的燎原君,一脸焦急道:“半个时辰前,我们火神殿下前来璇玑宫探望大殿下的伤势,还请二位通传一下。”
“燎原天将,我们二人已在此处值守两个时辰了,从未擅离值守,压根没见到火神殿下来过,叫我们如何通传?虽说你的职务在我等之上,可也不能凭空说瞎话。”值守天兵很是不服气。
“就算如此,也烦请二位通报一下夜神大殿,说燎原君有事拜见。”
“欸,不是同你说了,夜神大殿正在待客,不便相见。”
“你们璇玑宫如此将人拒之门外,是何道理?”燎原君语气不善,看来是急了。
“何事喧哗?也不怕惊扰大殿下和贵客。”邝露走到燎原君和值守面前,大家互相见礼后。值守天兵便把此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告知邝露。虽说身份同为值守天兵,邝露却是内院能够近身伺候润玉的仙侍,必然有远近亲疏之分,所以两位天兵态度极为恭敬。
邝露听完之后,立马对燎原君说道:“燎原天将稍安勿躁,邝露才从内院出来。火神殿下的确没来过我璇玑宫,再有,大殿下的确在待客,不方便见客。”邝露的声音有些发涩,停顿片刻之后,接言道,“若你有什么事,可转告于我,代为通传。”
听闻邝露一番话,燎原君自知理亏,也不矫情,果断向两位值守天兵赔礼:“二位得罪了,事出紧急,多有冒犯。”两位值守天兵自是不敢拿乔,此事便揭过不提。
燎原君接着转对邝露:“还请邝露仙侍,借一步说话。”两人便走到一旁,燎原君正想开口说话,却看到邝露脸侧湿了些许,忍不住问道:“仙侍适才哭过?”
“没有的事,燎原君看错了!有事请讲。”邝露用手抚了一下脸侧,觉得这个燎原君实在有些多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邝露仙侍,我们火神殿下的确是来了璇玑宫探望大殿下,还带了仙果和仙粽,我不会弄错的。可能他嫌麻烦,并未走正门,还请仙侍引个路,带我进宫寻上一寻,这不军情紧急嘛!”这番说辞,是燎原君来之前就想好的。总不能说自家主子痴心犯傻、觊觎兄嫂,过来寻晦气添乱的吧!
“大殿下素来饮食清淡,少有见他吃什么仙果,小食,为何火神殿下带这些东西来探望啊?”邝露虽说心有疑惑,但知道燎原君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假话,便点点头将他领进宫去。
燎原君心急火燎沿途找寻,走没多久,便先在通往一处院落的小径上发现了火神拎着那只篮子,只不过里面的果子和粽子孤零零散落了一地,主人却不知所踪。
PS很高兴在大家不离不弃的陪伴下,《美玉衾寒谁与共》这部书已经陪伴大家一年了,眼见即将跨入第二年。有些读者看到我的更新速度,时常担忧我会弃坑,关于这个问题,我向大家再次保证: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弃坑的。但也请大家体谅我一下,我虽不靠写文过活,但却要生活。原本打算上周开始恢复周更,结果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我的一个忠实读者,不到30岁的可爱小姑娘因病在国外去世了,我十分难过,在家哭了两天,根本无法正常码字。她留给我的遗言是:很喜欢你的文,会一直追下去的。母妃,加油!为了能让在另一个世界的她,能继续开心追文,我一定会努力更新的。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对本文的喜欢,和对我的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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